云陶一动不动，林九渊以为他被自己这副半人半鬼的样子吓到了，握住他的肩膀，想让他离远点。一低头，却看见云陶的眼睛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无害清澈的琥珀色染上了刺目的金色。
他在这双非人的眼睛中，看到了……饥饿。
林九渊感觉到灵魂在颤栗……不，不止是他，连他体内的三只恶鬼也在发着抖。他恐惧到失语，面前的小朋友却弯了弯唇，抬手遮了他一只眼：“我要开始物理超度了，哥哥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吧。”
林九渊闭上眼睛，背脊汗湿一片。
手腕上突然一痛，像是被利齿刺入皮肤，林九渊出了更多的冷汗，却不敢睁开眼睛。黑暗之中，他感觉有一道极度凶恶的灵魂居高临下地笼罩着自己。
耳边响起几道凄厉惨叫，那三只被封印在体内的恶鬼被一股霸道的力量吸走，连一丝阴气也没有留下。
云陶松开他的手腕：“好了。”
林九渊睁开眼睛，碍眼的灰色已经消失了，有汗珠落入眼睛，刺激得他又闭上了一只眼。
云陶舔了舔小虎牙：“谢谢哥哥的大餐，我吃得很饱。”
林九渊被震慑得动弹不了。
他终于明白，眼前的小孩才是传说中的四凶之一，可吞噬万物的饕餮。
那几只让林家祖辈感到棘手的千年恶鬼，在饕餮面前，不过一道开胃小菜。
云陶的样貌变化不大，依旧漂亮得像洋娃娃，远古凶兽血脉带来的压迫感却不会因此消失。即使天赋异禀，林九渊到底是个还没得道的凡人，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狐狸早就被吓回原形，夹着尾巴趴在地毯上。还是太岁最先恢复动作，眼疾手快地扶了林九渊一把，没让他砸在云陶身上。
“人类真的好脆弱哦。”云陶苦恼道：“他不会扣我的兼职费吧？”
太岁扯了扯嘴角：“不会。”
他看你一眼都晕，哪敢扣你兼职费。
云陶：“那就好，吃得好饱哦，希望下次还有这种好兼职。”
林九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他茫然地坐起来，一只赤狐突然跳到床上，眯着眼睛打量他。
这个眼神，分明不可能是普通狐狸。更何况，它一身妖气，完全没有要掩饰的意思。这身妖气，至少是几百年道行的狐妖，就算是他小叔对上，也不一定有胜算。
林九渊心中一惊，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悄悄掐诀：“大仙，晚辈可有冒犯之处？”
“你不认得我了？”
狐狸一开口，林九渊就认出来了，这是饕餮食肆的店员。
“你睡的是我的床。”狐狸叹了口气：“谁让我是店里的食物链底层呢。走吧，老板在等你。”
狐狸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跳下床，往外走。
林九渊跟着狐狸走到外面，看到熟悉的客厅，想起了晕倒前发生的事。
他胆大妄为，来找饕餮帮忙……然后被吓晕了。
林九渊紧张地吞咽了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一点儿伤口也没有，只有两颗朱砂痣一样的红印。卷起袖子一看，恶鬼掌印不见了，符咒也不见了。
林九渊被狐狸带到了院子里，云陶正在和两只猫玩逗猫棒，一只是踏雪玄猫，另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浑身白毛，漂亮得不像话，看一眼就让人心情变好。
“你醒啦？”云陶忙着逗猫，只匆匆看了林九渊一眼：“你的兼职我做完了，记得打钱。”
他身上的饕餮气势完全消失了，和普通幼崽一样。林九渊还深刻地记得当时的恐惧，不敢轻视，态度恭敬：“我扫店里的付款码？”
“ok。”
叮，5万块到账。
云陶呆滞片刻，数了一遍:“这是你的全部存款？”
不是看不起五万块，但云陶以为这是一笔大买卖来着！
漫画家……好像比他还穷哎。
林九渊有点不好意思：“我今年刚毕业。因为15岁就以身封鬼，受了点影响，没接多少兼职。画漫画赚的钱都拿来买设备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一直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没有存钱的习惯。
云陶忘记问他有多少存款，他也忘记说了。5万块，确实配不上饕餮的身价。
但多少才配得上饕餮的身价？5个亿吗……
林九渊马上表态：“饕……陶陶前辈，我可以打欠条。”
不管云陶觉得他这条命值多少钱，他都会用一生去还这份恩情。
云陶摆摆小手：“不用啦，我也没少吃，下次有这种兼职还找我啊，熟客给你打八折。”
“前辈，这怎么能行……”林九渊还想坚持打欠条，被太岁拍了拍肩膀：“你回去吧，到他睡觉的点儿了。”
林九渊这才注意到，云陶玩逗猫棒没有刚才那么积极了，浓密卷翘的睫毛耷拉了一半，看起来有点困。
这作息还挺像小朋友的，可爱。
林九渊摇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脑海。这可是饕餮啊，夸饕餮可爱，怎么敢的啊？再小的饕餮，那也是很凶猛的！
清晨，饕餮食肆准时开店。
云陶坐在门口吃包子，这个包子是太岁给他做的，看着比他脸还大，用两只手都有点捧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