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哪有子女斥责母亲的道理,德太妃怒火中烧,脸色愈发难看。所幸她是能屈能伸的性子,并不想因为一个外人和自己的儿子撕破脸。
左右今日是奈何不了雪棠了,德太妃也不想再多做纠葛,她竭力将怒火压将下去, 扭头看向随侍的钱嬷嬷:“回宫。”
话毕就向门口奔去,守门的侍卫倒是打开了房门,却将钱嬷嬷拦在了门内。德太妃不解的看向沈离。
沈离回视过去,低声道:“儿子说过了, 今日闯到长乐宫的宫人一个都不能留。”
“你……”德太妃原以为她退了一步,沈离便会见好就收, 没想到沈离丝毫不顾念母子之情。
天底下哪里有儿子打杀母亲身边人的道理?德太妃脸色铁青,身子不由颤抖起来。
她指着钱嬷嬷对沈离道:“你是钱嬷嬷看着长大的,竟真的要将她凌迟?”
沈离沉默着点了点头,须臾间便有侍卫上前,扯着钱嬷嬷的手臂往门外拖去。
钱嬷嬷大咳, 死命和侍卫撕扯, 扯着嗓子向德太妃呼救:“娘娘救命、救命呀!”
钱嬷嬷是郑家的家生子,德太妃没出阁的时候便由钱嬷嬷伺候, 二人虽是主仆,情义却极其深厚。
事关忠仆的性命,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德太妃不再和沈离置气,态度也和软起来:“我儿,你莫要吓唬母妃,快让人放了钱嬷嬷。”
沈离是言出必行的性子,哪怕德太妃是他母亲,也并不会因为德太妃的示好而改变主意。
他抬起眼眸淡淡扫了侍卫一眼,侍卫会意,一掌将钱嬷嬷劈晕,大步将人拖出花厅。
德太妃看看像麻袋一样被人拖走的钱嬷嬷,再看看无动于衷的沈离,忽觉得他陌生极了,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性子冷淡,却没想到他会无情到这个地步。
德太妃不再言语,像是木偶一般,怔怔地走出长乐宫。
长乐宫发生的事瞒得密不透风,只传出了德太妃身子不适、闭门谢客的消息。
豫章宫门庭紧闭,长乐宫倒是熙熙攘攘,原因无他,只因沈离担忧雪棠的身子,夜晚要宿在此处。
帝王的安危关乎江山社稷,不过一个时辰,十一便将长乐宫的侍卫调换成了御林亲卫,便连沈离平时使用的杯盏茶具也尽数置到了长乐宫。
雪棠是被昭帝和谢华莹捧在手掌心长大的,小时候被针尖扎一下都要闹腾半天,更遑论在大庭广众之下生受了两记庭杖。
雪棠怏怏地趴在拔步床上,眸中满是不甘和委屈。她从未想过德太妃会这样狠厉,只因为皇兄待她好,便想要了命。
她真是厌恶极了德太妃,恨不得将自己所受的苦楚双倍奉还给德太妃才好,可惜,德太妃身份贵重,她只不过是一个没有皇家血脉的公主,又如何斗得过圣上的生母。
雪棠闷闷地叹了一口气,愈发想离开皇宫,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她就再也不用受委屈了,豫南是宣平侯的封地,有宣平侯和母妃护着,定没人敢欺负她。
长吁短叹间忽听房门被人打开,雪棠抬起头,只见沈离身穿一身鸦青色寝衣缓步进了屋。
雪棠在屋内趴了一天,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她讶然道:“皇兄,你怎得过来了?”
沈离没有接茬,低头凝着雪棠,温声问道:“身子如何了,可还难受?”
雪棠点了点头,委屈巴巴道:“难受极了,受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像是要着火一般!”
沈离皱起眉头,伸手将锦被掀开,目光投到雪棠的臀部。
受伤的位置实在尴尬,雪棠虽知道沈离只是关心她的伤势,且那里还包着厚厚的纱布,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反手扯过锦被,别别扭扭往下拽,约是拽得太快,不小心扯动了伤口,臀部顷刻间便传来一阵剧痛,她轻呼一声,秀美的眉头当即便皱了起来。
“可是扯到伤口了?”沈离凝着雪棠,焦急询问。
雪棠点点头,再顾不得羞憨,反手指了指左臀。
沈离会意,匆匆奔到门外传唤太医。太医来得很快,不过须臾便查看了雪棠的伤势。
雪棠本就伤得很重,现下又扯动了伤口,自会疼痛难忍,太医不仅重新开了方子,又留下一罐舒缓疼痛的药膏才告退离去。
沈离侍候雪棠喝了汤药,而后极其自然地去解纱布上的带子。
“皇兄——”雪棠急切地唤了一声,声音随即又低了下去,“还是叫凝枝过来吧。”
雪棠懂得讳疾忌医的道理,太医给她查看伤口的时候她倒是丝毫不难为情,可轮到沈离,她的小脸不由便染上了一层红云。
相对于雪棠的别别扭扭,沈离倒是十分坦然,他停下动作,温声说道:“天色这样晚凝枝早已就寝,她上了年纪,身子易疲累,妹妹还是不要打搅为好。”
凝枝跟贵妃年龄相仿,精力不济也是正常,沈离的话十分有道理,但雪棠实在不愿自己肿胀的臀部暴露在他跟前,于是转圜道:“凝枝姑姑既歇息了,便传芫荽过来,芫荽是凝枝姑姑亲手调教的,有她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