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妍以手掌贴之,稍过半瞬,那印便解开。
一瞬间,虞妍心底也不觉微微有些异样。
她忽而觉得,也许对方一直是很信任自己的。就算是当年,晏悲道也传授自己解印之法。于是晏悲道封住的匣子,自己是能够打开的。
虞妍也不知晓晏悲道私底下是别人是如何相处,但她确定,知晓如何解印的人一定不多。
虽然彼此颇有情意,但虞妍忽而觉得,也许晏悲道对自己情意还颇深。
那些念头在虞妍脑海里一闪而没,然后虞妍打开了面前匣子。
里面是一枚血铃。
是操纵傀儡珠的血铃。
是鬼月宗宗主体内那颗傀儡珠相对应的血铃。
虞妍怔怔瞧着,犹自觉得有几分不可置信。
不错,鬼月宗宗主是可压制那颗傀儡珠,可如若遇到虚弱之事,那么催动血铃,说不准就能将其化作傀儡。
更何况纵然未能催化那枚傀儡珠,相应血铃在旁人手中,一旦心存不轨,也能对其颇多影响。
这便是鬼月宗宗主唯一之弱点!
其实以对方之修为,早可炼化傀儡珠,弭平这个弱点,却不知为何,竟然没有。
虞妍轻轻皱起秀眉,仍是有些不可思议。
此物在手,自己是有一些机会将他变作任由自己操纵自己傀儡的。
虽然,她并不会这样做,而且大家还是好朋友,但是——
但是化身为孟雪殊的他本也不必这么做的。
虞妍心里跳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于是伸手握住了这枚血铃。
每一个血傀儡,都有一个相对应的血铃,能一对一的进行单线操作,催动操纵。
虞妍雪润的手指捏着这枚铃铛,这样翻了个面,然后就看到这枚血铃上刻了一个字。
上面有一个很潦草的妍字,还是自己刻上去的。
这就是当年那枚血铃,是属于宗主的死穴。
虞妍平静下来的心湖也不觉蓦然砰砰跳了两声。
她想,宗主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当年的他,可是极在意这些事的。
一些散碎的回忆被虞妍翻起,使得虞妍想起了当年之事。
那一年,抗魔大战之中,晏悲道战至力竭,被一名月蝶族长老趁机种下傀儡珠。
而自己呢,也恰好赶至,看着晏悲道用尽最后一丝劲力,一刀斩杀了那名月蝶族长老。晏悲道的刀气是极霸道的,杀人时刀光也是艳绝。
那些血雾磅礴喷洒而出,烟雨朦胧,就好似下了一场血雨,是既惊艳,又诡异。
虞妍靠得极近,也不由得被这一片腥风血雨所沾染。
鲜血润到了虞妍的衣摆,给她素净的衣衫沾染了斑斑鲜红,灿烂得好似春日里的桃花。
她与裴玄贞游历各地,也是学得爱好洁净,学会打理仪容。
可学来的那些讲究,在那暗无天日的那几年,已经是什么都不是。
那时虞妍也受创颇重,可也顾不得许多。
她只咽下了喉头的腥甜,扑去死去的月蝶族长老尸身上摸索。
然后她寻到了那枚操纵晏悲道体内傀儡珠的血铃。
晏悲道已经脱力跪倒在地,虞妍也是急匆匆跪至他的跟前。
她面颊犹有血污,却是极小心的掏出手帕,将这枚血铃上血污擦干净。
然后她将这枚干净的小铃铛放在了晏悲道的手心。
晏悲道面颊之上流淌了一抹恐惧,这是从前的他绝不会出现的神色。
她知晓晏悲道是个极骄傲的人,宁折勿弯,怎能忍受这般为人操控的羞辱。
晏悲道任由虞妍握着自己其中一片手掌,另一只手则按住眉心,狠狠划下,于是眉头生生被划破一道伤痕,深可见骨。
大约是因为傀儡珠是从眉心种入的,可这并没有什么用,傀儡珠并不能用手指活生生挖出来。
殷红的鲜血顺着晏悲道面颊淌落,划过了面颊,留下了一道凄艳的血痕。
那时虞妍已开了心眼通,纵然两颗眼珠俱无,也是能“看到”一些的。
她没办法说什么,只竭力使得自己嗓音柔和:“其实只要守住心神,内心平静,傀儡珠也不会被催化的。纵然催化,也会催化得十分缓慢。”
不要害怕!
不要惊惧!
不要失去自己。
如若做到如此,那颗傀儡珠就会催化得很慢很慢。
晏悲道一向心如冰雪,也许会发作得迟些。
她一只手握着晏悲道的手,另一只手去擦去晏悲道面颊上血污。
晏悲道那片手掌一开始不受控制的恐惧发抖,后来渐渐平静下来。
那时节,虞妍虽然开了心眼通,能看到一些画面,可终究没办法看得很细致。
所以她看不出那时候晏悲道面上表情的变化,只能从另一些变化上去感受晏悲道的心情。
晏悲道的手没有再发抖,呼吸也没那么急促。
在虞妍的识海里,眼前的男子开始安静下来。
然后她听着晏悲道对自己说:“这枚血铃,你在上面刻一个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