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时,宁玉瑶夜来盘膝打坐,也会禁不住生出一个念头。倘若耀眼夺目那个是自己便好了!
若程舞不在,耀眼的那个人又会不会是自己呢?
宁玉瑶浮起这个念头时,又觉得自己很卑劣,甚至生出了几分自我嫌弃。
但这些卑劣的念头却似乎成真了。
那是一桩意外,并不是哪个女孩子的阴谋。程舞幼年时候成为得过桃花疫,彼时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熬了过来。
可那时却留下了病根,并没有当真痊愈。
而后当年留下的病根,却在程舞准备出发去仙盟时发作了。
那桃花疫发作,她满身都是殷红斑纹,好似开了一朵朵的桃花。程舞一口口的吐血,可她人却是越来瘦。
她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死时候不到二十岁。
程舞是城主最疼爱女儿,她的死对舞阳城城主打击极大。
这其中既有浓厚亲情,亦有一城之主对她未来带飞舞阳城的期待。
可这样的期待顿时落了个空,化作烟云水汽。
那一年,舞阳城主送她们这些舞阳城的女孩儿时,备受打击的城主已经头发花白。
彼时宁玉瑶瞧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更生出了些愧疚。
纵然此事与她没什么干系,可那一刻,她本不应该生出那般恶念。
自己想着风光时,却未曾想到程舞的亲人会因而生出伤怀。
不过这件事到底跟宁玉瑶没什么关系,所以过去了便过去了。
可这时,宁玉瑶忽又想起了这件事情来。她心情却又跟当年不一样了,从前是惋惜,可现在她却是另一种的心情。
她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生来就是如此的。
只不过自己只是想一想,魏师兄却是有气魄将这样的事做出来。
现在她想到了早死的程舞,竟一点儿不觉得愧疚。
因为她已经看清自己了!
她只是比魏师兄幸运,程舞桃花疫发作,于是便从自己眼前消失。
从此,她也便少了一个令自己嫉妒的人。
宁玉瑶这样想着时,忽而生出了一缕模糊的念头。
她蓦然想,自己这一生,好似确实是非常的顺利,以至于眼前挫折令她无所适从。
舞阳城的程舞,再之后,就是九玄宗那个颇有竞争力的靳师姐。靳师姐出了意外,也去了有两年了吧。
后来她喜欢魏师兄,没想到魏师兄也会垂青于自己。只是那时,魏师兄已经和虞少主定下了婚约。
可偏生那时,沈月死在了云浮宫,于是魏师兄就有了一个很正当的理由退亲了。
甚至自己也被卫九思收为徒儿。
于是一时之间,自己亦是一飞冲天。
有那么一刻,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得不可思议了。
加之现在宁玉瑶想起了程舞的事,一时之间,亦不免有些惊惧。
她飞快甩了一下头,心想这不过是巧合罢了。
就像现在自己这样倒霉一样,从前每一件事却都十分之幸运。
只是那些命运的馈赠本来就被一根不可见的细丝缠绕操纵,如今亦是到了收割之时。
这时一道身影亦是轻飘飘掠来,如此掠至宁玉瑶身前。
来者手执玉令,嗓音亦是微微沙哑:“宁玉瑶,盟主有请。”
第052章
直至到了裴玄贞跟前时, 宁玉瑶仍是无所适从。
裴玄贞是仙盟盟主,每日需处理的事务繁多,本来跟宁玉瑶这样的小弟子没什么干系。
宁玉瑶再如何的优秀, 这份优秀放在裴玄贞跟前,也不值得一提。
盟主高高在上, 宛如高悬于空中的明月。既然如此, 一个仙门弟子再如何优秀, 又怎在意呢?
可当宁玉瑶拜于裴玄贞跟前时,她虽不敢抬头,却隐隐觉得裴玄贞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带着几分审视之意。
裴玄贞并未刻意威压,可是宁玉瑶却是生出了几分惊悸。
她估摸着裴玄贞来寻自己原因, 无论如何, 自己这么些个小打小闹, 原不应该惊动高高在上的裴盟主。
这样盘算着时, 宁玉瑶后背不觉出了一层汗。
这时节, 裴玄贞嗓音却从高处传来:“魏舟名声已坏,罪名已定, 你也不应该再为他计较。虽然你心怀怨恨, 可幸喜还未曾做出什么真正恶毒报复的事情出来, 若是悬崖勒马,你还是能得到众人原谅,做一个讨人喜爱的宁师妹。”
宁玉瑶听得晕头胀脑,她不明白裴玄贞为何会留意这些“小事”。
虽然自己从前人缘颇佳, 讨人喜欢, 但在仙盟盟主跟前又算什么?
蓦然间,宁玉瑶如醍醐灌顶, 似也明白了几分。她眼底也不由得浮起了淡淡讥讽之色,虽然垂着头,可却柔柔说道:“想不到裴仙尊居然会关心这样的小事。”
只怕是为了虞妍罢了。
那虞少主如今身份尊贵不提,身边还有一位神秘莫测的孟公子。那位孟公子是鬼月宗弟子,身份甚为超然,连卫九思也忌惮其几分。
既然如此,又怎容什么碍眼之物凑上前去闹事?
倘若自己这么个小弟子心怀嗔怨,闹出了些不慎光彩的报复勾当,岂不是给仙门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