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还记得, 当年的虞妍对卫九思是怎样的依赖敬重。
修士界一直流转着因果轮回之说, 说凡事必有因果,做过的事必有回馈。
卫九思是个不肯信命的一个人,如今却隐隐窥见一缕不安。
若连死去的残魂都能回来,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呢?
他很快冷静下来,想着自己做过的种种事情, 想着自己留下什么把柄, 又有什么纰漏。
这样想着时, 卫九思眸光愈冷。
这时候, 孟雪殊也正提及了雪川城。
就像卫九思所猜测那样, 那本也是孟雪殊埋下的其中一根线,这根线能牵扯出一段十分污秽的往事。那就是卫九思这个刑台刑主, 上位的过程也并不如何的光彩。
当年雪川城中藏了一朵九焚异火, 是雪川城世代所传承的命根子。此火替雪川城驱动护城的火元阵, 炼制异铁打造神兵力气,再让雪川城弟子汲取异火之能加以修行。
可以说就是这朵九焚异火,缔造了雪川城的荣华。
那枚异火当年从天而降,便恰好落在了雪川城, 因而缔造了雪川城的繁华。
这样的福泽连绵了几百年, 有人便说,这天降福泽享用太过, 只怕是要还的。
雪川城舒氏也听了这样的话,却是不以为然。
那不过是嫉妒雪川城繁华之人所说的话,本也不必十分在意。
可偏偏那些话却一语成谶。
有一日,雪川城的九焚异火忽而便本没有了,也造成了舒氏一族陨落。
彼时正是抗魔大战期间,本来靠在异火缔造的火元阵也足以将那些血傀儡抵御至城外。然而九焚异火遗失,城外的火元阵也纷纷失了效果。
于是那些月蝶族的血傀儡便长驱直入,杀入了雪川城。
雪川城的修士抵抗得太久了,久得让月蝶族滋生出仇恨。雪川城的反抗激怒了月蝶族族长令狐月哀。
一个研制出血傀儡的人,心性自然是残毒之极。
于是令狐月哀下令,将满城舒氏族人尽数屠尽,且将头颅悬挂在城头的一根根木桩之上。
雪川城舒氏有些族人在城破前送去别处,因此逃过一劫,可到底没有剩下多少。
从此雪川城人才凋零,也便一蹶不振了。
后来舒慎之这个少城主做了城主,虽受尊重,也不过是个虚名。斩仙台上十八面通身镜有雪川城的一席之地,可舒慎之终究是一次都未现身过。
别人都道,说舒慎之逃过一劫,是因为那时舒慎之并没有在月蝶族,而是被私自送出了城。
这样猜测合乎常理,舒慎之也是这样说的。
可其实不是,其实舒慎之一直都在雪川城。
他的父亲舒清容是个很正直的人,正直到一视同仁,绝无偏袒。
族中虽有一些人会将自己子侄送出城外,可当时的雪川城城主却并没有这么做。
他觉得倘若一族之长都要先送走自己家人,城中其他人又会怎么想?于是大家都会失去信心,然后就守不住雪川城。
但其实舒慎之自幼体弱,他纵然留在雪川城,也帮不上什么忙。
九焚异火是不允人靠近的,哪怕是城中修士,亦或者舒氏族人。
舒清容将九焚异火看得很严实,也知晓这朵异火很要紧。
可舒慎之却是个例外。
他是少城主,而且小时候体弱,是汲取火脉之气方才慢慢恢复精元,因而活下来的。
舒清容终究没有清正到底,终究有一二分的私心。
所以私底下,他允许自己儿子靠近九焚异火,加以修行。
那日天下了雪,舒慎之便靠近了九焚异火。他生来体寒,也不惧炎气,竟不自禁悄然睡去。
待他睡得迷迷糊糊时,却听到动静。他瞧着自己的父亲引了一个人来,两人说着话,靠近了九焚异火。
那时舒慎之也只微微有些奇怪,因为父亲很少会带外人来禁地的。
舒慎之尚有些羞涩腼腆,不愿意见生人,于是偷偷躲在一侧。
那人一身衣衫如墨,面覆黑巾,瞧不见面目。
舒慎之听了一会儿两人说话,才知晓对方是九玄宗派去月蝶族的间谍,父亲也对他是好生敬重。
正因为这份敬重之情,父亲方才将之引入禁地,礼遇有加。
可接着舒慎之就听到一声暗哑的惨叫,那客人趁着父亲不备,竟暗施偷袭。
而如今,孟雪殊向着虞妍说着这个故事,嗓音顿了顿,然后说道:“后来那人就杀了舒城主,夺了九焚异火,导致雪川城覆灭。那时候九玄宗确实安排了一些弟子潜入月蝶族做密探,卫九思就是其中之一。”
“前城主临死之前,曾去拉那人面上面巾,却只拉下一点。舒慎之只窥见他眼下有一点红痣,却并不知晓他是谁。”
直到过去很久,舒慎之方才终于知晓当年的谜底。
那时他成为了少城主,有许多事要打理。加之仙盟成立之初也颇为混乱,盟内也宗叫嚷着什么攻占鬼月宗。舒慎之并不愿意趟浑水,故而一直留在雪川城搞建设,顺便还立了个低调不争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