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朱小月也已经调理过来,她本来浑身发软,没什么力气。
可一想到了魏舟,朱小月也慢慢站起来。
和宁玉瑶想法截然相反,朱小月的心中,是定然要魏舟去死。
朱小月给自己唇中喂了一片紫参片,也似多了几分力气。
方才自己离去时,故意留下一颗青鸾珠。
所谓青鸾珠,是青鸾鸟儿死后眼珠所化。青鸾鸟能日飞九千里,双眼能摄入沿途见闻。死后取其眼,也能记录一些影像。
自己离开之后,想要虞少主会议论自己几句。
如此一来,她也能断出虞少主的几分心思。
一个人若过于胆怯,行事也不免会缜密些。
当朱小月折返时,虞妍确实已经离开了。
朱小月翻腾一会儿,翻出那颗青鸾珠。
她心砰砰的跳,试了试,居然成功了。
虞妍确实也议论了她几句,她识破了自己身份,不过倒也并未太多反感。
她甚至听到虞妍说道:“这样不是更好?这说明小月师姐想法很坚决,她不像表面那么怯弱,所以指证时会更加坚决,也不会随意摇摆不定了。”
朱小月虽出了层汗,却也渐渐心安了。
虞少主,倒也是个很大度的人,至少是很体谅别人难处的人。虞妍并没有显得高高在上,更没有要求别人完美无瑕。
她戏并不是很好,原来一个人并不能短短时间就当真脱胎换骨战斗力飙升。
然而当她真的跨出这一步,有些东西只要说出口,就必有回响。
朱小月将这颗青鸾珠握至掌心,她掌心出了一层汗,却渐渐有些心安了。
她竟仿佛当真看到了几缕曙光,能助自己摆脱这片泥泽。
朱小月轻轻闭上眼,听着风轻轻吹拂过自己耳边。
这时,孟雪殊却禁不住瞥了一旁虞妍一眼。
朱小月别的什么也好,留下青鸾珠也罢,这些虞妍都是发现了的。
不过虞妍并没有拆穿,相反还说了些让朱小月安心的话。
朱小月宛如惊弓之鸟,又经历了几年折磨欺凌。有时欺凌摧毁的并不是身体,还是一个人的心性,更是在毁灭一个人的灵魂。
一个自尊被踩得稀碎的人,她对自我人格的肯定也很低。有些人生了病,而且还病得很重。
朱小月生了很重的病,是需要得到一些肯定和鼓励的。
虞妍轻轻说道:“她会好起来的,是不是,孟公子?”
她试探和孟雪殊说说话,两人总是这么静静的,也不免有些尴尬。两人从前毕竟乃是旧识,虽然许久没有见,虞妍也想渐渐熟络起来。
记得百年前,在最后时光里,自己和他似乎也不是那么生分,也渐渐有些交流。
别人都说那位鬼月宗宗宗主没什么情意,可虞妍却不觉得。
然而她侧头瞧着孟雪殊时,孟雪殊却没有说话。
孟雪殊静了一会儿,才说道:“未必然。”
这个关于朱小月的问题是虞妍问他的,所以孟雪殊也很认真思索一下,才回答。
虞妍不觉有些愕然,她有些吃惊。像她跟孟雪殊这样经历了几番生死的人,是不会觉得朱小月为了求生使些个小手段试探有什么不对。
孟雪殊这样回答,当然有另外之意。
孟雪殊嗓音里沉静得如一泓冰水,他缓缓说道:“她也算竭力争取,可倘若云浮宫不肯帮衬,她也没有靠山,她又能做到哪一步?”
“如果今日你对她不理不睬,是不是她就能忍下杀友之恨,被欺之辱?她是不是能不顾一切,为自己搏一搏?一个人能走多远,取决于她心里有多坚定。”
孟雪殊缓缓这般说道,他嗓音里有着冷酷、现实,甚至不合时宜。
乍然一听,那仿佛是在嘲讽朱小月。
但虞妍知晓不是,眼前之人并不会嘲讽任何人,他只是将自己心里一些看法说出口。
虞妍外柔内刚,她其实十分理解孟雪殊所说行事应当有所执的,可是虞妍也不会把自己看法强自加诸于别人身上。
她轻轻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也有自己的性情,所以也会有不一样的选择。也因为如此,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别人也不会跟我一样,跟孟公子一样。”
孟雪殊嗯了一声:“她自然与我不同。”
那这话就更令人想要沉默了。
虞妍虽然知晓孟雪殊并不是这个意思,可这也把天聊死了,虞妍也不觉悄悄住口。
孟雪殊也若有所觉。
他知晓自己性子锋锐,而虞妍却是温婉柔和性情,所以从前虞妍也多有让他,言语间尽量迁就。
可虞妍未必会很喜欢。
那是朋友间的客气。
两人相处,始终是要心情舒悦,方才能使彼此舒服的。
两人战场上可以生死相护,可下了战场,却多少显得不熟。
念及于此,孟雪殊也轻轻皱起了眉头。
可是他就是这么一副性情,无论他如何善于算计,虞妍问他看法,他一定会回答自己最真实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