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觉得,是自己连累了魏舟的,否则虞妍亦不能这般咄咄逼人。
自己无权无势,可为了守住自己心爱之人,她亦是能拼命寻出那一线生机。
然后她便叩开了清心宫的大门,跪在了卫九思的面前。
殿中明烛高烧,别无他人。
宁玉瑶匍匐在卫九思面前,膝盖磕着地板上冰凉的纹路,忍不住开始哭诉。
无非是哭诉自己被打击报复,因为自己被虞妍嫉恨,所以遭遇如此种种。
而卫九思的面孔清若冰雪,却无半分波澜。
卫九思眼下的那颗红痣生在一张清寡的脸上,亦越发显得鲜润。
宁玉瑶口里说着这样的话,可这一刻,宁玉瑶自己仿佛也觉得没意思了。
这样言语,连刑台那位方灵师都骗不过,就更不必说面前的卫九思。
身为刑台之主,卫九思又岂会被自己这样煽动情绪的小手段打动。
她甚至觉得卫九思在看戏,而自己不过是演戏的猴子,让卫九思看着笑话。
而此刻卫九思竟是个十分有耐心的人,竟忍耐着听宁玉瑶将这么些个话说完,期间并不打断。
直到宁玉瑶再也说不出口了,卫九思方才缓缓说道:“玉瑶,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
略顿了顿,卫九思方才说道:“那也不过如此。”
他言语淡淡的,可宁玉瑶却如遭雷击,恍惚间自己仿佛也只是个跳梁小丑。
恍惚间,宁玉瑶竟觉得确实是自己不对,她不应当拿这些骗小孩的话在卫九思面前卖弄。
什么正义凛然,反抗权贵,逆境求生——
这些统统不过是一种人设,不应该在聪明人面前摆弄。
宁玉瑶垂下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当她抬起头来时,她眼底也浮起了缕缕异样的光辉。
那不是明媚的阳光,只是沉溺于深渊的幽光。
宁玉瑶说道:“不是,徒儿想要说的,也不仅仅于此。玉瑶是想要说,那个要指证魏师兄的证人,不是什么真正安顺诚实的人。”
“朱小月,她是会说谎的。她并不诚实,她是个下贱之人。”
“嫣然仙子是师尊之族女,一向大方,为人很好。可是朱小月虽然受了嫣然师姐的恩泽,却并不知晓感恩,甚至与嫣然仙子生出了几分嫌隙。她指证魏师兄时候,一定是会胡言乱语的。”
“她一定会说些污蔑嫣然师姐的话,玷污卫氏族女身份,对师尊之名声怕也有损。”
当宁玉瑶飞快的说出这些话时,她心里浮起的却是卫嫣然刻薄尖锐眼神。
人总是对竞争对手特别留意的,宁玉瑶出身寒微,却名声好人缘好,处处讨喜。至于卫嫣然,她身份尊贵,出手阔绰,亦是在九玄宗出尽风头。
两个人会暗暗比较的。
宁玉瑶也并不笨,那她也会感受到卫嫣然的敌意,有时她也会察觉出卫嫣然使的手段。她平日里不动声色化解,后来顺利拜卫九思为师,自然也看到了卫嫣然十分忿怒不平样子,那自然也使得宁玉瑶心尖儿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些都是不动声色的较量。
当然因为如此,宁玉瑶也从来没有被卫嫣然外在名声所蛊惑,她一向认定卫嫣然为人并不好。
再后来,因为魏舟对朱小月示好,她也心生醋意,于是多关注了朱小月。
朱小月倒确实是秉性怯弱,宁玉瑶除了觉得她装模做样,其实挑不出别的毛病。
可正因为如此,她却意外发现了朱小月跟卫嫣然之间极微妙的关系。
扶紫秋未必虐待朱小月,而卫嫣然也未必是个好心人。
那桩隐秘的真相,竟让宁玉瑶窥出了几分的真相。
所以宁玉瑶方才在卫九思面前这么说。
因为卫嫣然是卫九思之族女,而且是唯一的族女,那身份自然是不同的。
别人会夸赞卫嫣然秉性善良,接着就夸赞卫氏一族血脉。族叔如此清贵,难怪卫嫣然也是这么的善良大方。
但若卫嫣然名声被毁,又是不是为连累卫九思呢?
至少宁玉瑶知晓,卫九思是极在意自己名声的。
再者,卫九思难道对卫嫣然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打老鼠生怕坏了玉瓶,也许师尊不会在意魏舟的生死,可是朱小月却是会指证卫嫣然的。
如此一来,说不定卫九思会管一管。
卫九思是刑台之主,那卫九思能有的法子,自然比自己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女修要多。
宁玉瑶内心飞快的算计,为了能护住魏舟,她是当真豁出去了。
她直直看着卫九思,飞快想着卫九思是否会因此不快。
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挑拨他,甚至是要挟他?
可是为了这份情意,宁玉瑶也顾不得许多了。那块手帕被宁玉瑶放在自己怀中,宁玉瑶甚至仿佛能嗅到这块帕子之上的淡淡血腥之气。
她不能让魏舟变成一个死人。
而卫九思的面上倒是并没有什么愠怒之色,他甚至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