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自己耳朵嗡嗡的响,不知怎的,竟十分之不甘。
当然如今时移势易,沧海桑田,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只是虞妍那道素净的身影入眼,孟雪殊竟犹自觉得血气翻涌,有一些不能说出口的翻腾。
他对虞妍是有一些难以言尽的心思,不过却并不能透出来。那样的心思里有一些热切的贪婪,他只恐吓到虞妍了。
好在如今岁月长久,很多事情也可以慢慢改变。
至少,玉无双已经死了。
这时,虞妍却也走至孟雪殊跟前,真心实意说道:“谢谢。”
水面下的暗流汹涌流淌,旁人也许瞧不明白,不过他跟虞妍却是心知肚明。
魏舟蠢蠢欲动,眼底似有殷红流转,这些虞妍亦有察觉到。
百年前,虞妍也是瞧得多了,彼时修士中了月蝶族的傀儡珠,就是这般情态。再加上孟雪殊提醒,虞妍心底亦不免有几分了然。
魏舟如若发作,最仇恨之人就是自己。有人是想要当众杀死自己这个虞少主的,魏舟只是杀人的一把刀。
只不过这时,孟雪殊恰好赶至罢了。
有孟雪殊在自己身侧,魏舟发疯也没有什么用,所以大约幕后之人方才放弃了这个计划。
若非如此,哪怕有宁玉瑶一番劝阻,那幕后之人必定能用别的办法催动魏舟入魔。
孟雪殊只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不算什么。”
他嗓音虽然柔柔,虞妍却也能听出他颇有不快,仿佛有些不高兴。
虞妍心思玲珑,可也猜不出究竟为了什么。
实则孟雪殊只是觉得这不过是一桩小事,虞妍却这般郑重其事,似也显得颇为生分。有时候太过于客气,就是一种不熟的表现。
孟雪殊又说道:“实则阿妍如今有了凤凰之羽,纵然身躯孱弱了些,也是能应付。不算什么,也不值得道谢。”
这样说时,孟雪殊嗓音又平和下来,使得虞妍察觉到他心里那个不平衡的点已经消失了。
斩仙台的修士渐渐散去,此刻最失魂落魄之人自然便是卫嫣然。
如今定罪的虽然是魏舟,可她虐待同门之事却是被扯出来,甚至是毋庸置疑。
那么这件事情无疑是要加以处置,以正九玄宗之风气。
这时,却有烈心门弟子靠近了卫嫣然,压低了嗓音,对卫嫣然说道:“嫣然师妹,刑主让你前去清心宫。”
那弟子这般传话,言语里亦禁不住透出了几分不快。
卫九思在烈心门颇有威望,追随者无数,平素行事亦十分端方。可如今为了卫嫣然,卫九思名声上不免有些瑕疵。
那些尊重卫九思的人,不免觉得卫嫣然这个族女连累了自己尊敬之人。
卫嫣然失魂落魄,也顾不得计较许多了。
她虽然有些不敢去见卫九思,可是卫九思既然加以召唤,她也不得不去。
清心宫中点了一根根蜡烛,不知晓多少。蜡烛的光辉明明暗暗,将主位上的卫九思越发映得神秘莫测。
殿中并无他人,卫嫣然眼观鼻,鼻观心,她心里发怵,也是当真不好说话。
她这样静静站在旁边,忐忑不安一会儿,才听到卫九思缓缓开口。
“想来你也知晓,我少年时曾入月蝶族做奸细。月蝶族残忍,因卫氏不肯依顺,乃至于将整个卫氏一族就此覆灭。那时我眼睁睁瞧着,看着家族被月蝶族戕害,却什么都做不得。那时候,我甚至一滴泪都不能流,面上更不能稍露悲凄之色,否则就会损及我这卧底的身份。”
“从此我便成为了孤家寡人,别人都说我因此冷情冷心,十分适合做这刑台之主。因我了无牵挂,自然能秉公处事。”
卫九思一贯寡言少语,很少说这么多的话。而他说的这些事,是仙盟尽知的。
谁都知晓卫九思有这么一个悲惨的过去,知晓他眼睁睁看着全族覆灭,亲友尽死,却也救都救不得。
卫嫣然身为卫氏族女,更是知晓这桩事。
她是卫氏遗孤,当年被乳母抱出逃生,可惜乳母本已经重伤,也死在了路边。恰好一个路过的农户瞧见,可怜这个死去女人怀中女婴,就将孩子从死人怀里抱出来抚养。
后来这孩子就被卫九思寻到。
那婴儿生至两岁,便因过于虚弱,有夭折之相。
所以卫九思将之冰封,以此延缓性命。卫嫣然一躺就是许久,直到仙盟安稳,过了近百载,她方才被唤醒。
小时候她被养在别处,等她年纪大些,方才被卫九思接回仙盟。
这个故事里,自己本应该是尊贵的,可她在卫九思面前,似总生出了几分恐惧。
卫嫣然不觉颤声:“刑主,你饶了我吧,我知晓错了。”
她当真不想去寒冰之狱。
卫九思面色一直是冰冷的,如今却好似终于平添了几许的温和。
他竟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你不应该称呼我刑主。”
卫九思容色常年如冰雪般寒冷,可如今却泛起了回忆的光芒。
“你知不知道,我从小长大的卫氏,其实是个已经衰败的家族。可家族虽已衰败,有些人却贼心不死,仍然是喜欢扑腾折腾的。他们能盼望家族里能出一个天才,可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