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的话才说了一半,沐夷光便已经忍笑忍得不行了。
这回轮到陆修珩捏了捏她的手,淡淡应了句:“借大娘吉言。”
大娘一愣,愧疚之情立刻涌上心头:真该死,自己都当着这样神仙般的人物面前说了些什么啊?!
大娘默默地站回了队伍,不说话了,倒是沐夷光没忍住,附耳在陆修珩笑道:“不关我的事,是……是夫君你自己要求的。”
“可要知求人不如求己,娘子莫要高兴太早,”陆修珩挑眉,如墨的眼眸中像是落入了灼灼桃花:“到时候你求一求我,兴许有用。”
想起昨夜的“惨痛”经历,沐夷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颤,又羞又急道:“这……这可是佛门清净之地,不许妄言。”
陆修珩慢条斯理地咬了咬唇,露出一点夺魂摄魄的笑意:“我可什么都没说,不知梨梨在想什么?”
沐夷光的脸更红了,干脆前迈了一步,离这个勾人魂魄的男妖精远一点,顺便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金刚经》。
念完一遍《金刚经》,终于轮到了两人进殿。
沐夷光在蒲团上跪下,微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祈求殿下顽疾早日痊愈,身体康健。
语毕,又虔诚地叩首了三叩。
也不怪沐夷光这样虔诚,近日宣成帝不理政事,常常召太子殿下入行宫召见,许是劳心劳神得多了,殿下的宿疾竟比以往还要严重些了,喝了药也不见好,往日里见了风才咳上几回,今日不过多走了几步,沐夷光甚至已经能够听到殿下呼吸里沉重的声音了。@无限好文,尽在52书库 5 2 shu ku.vip
她没法阻止宣成帝传召殿下,也只有求神拜佛,保佑殿下安康。
无论是祭天还是祭祖,陆修珩从来只是走个过场便罢了,今日竟也有样学样地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他不知该怎样许愿,只在心中默念:愿护得梨梨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两个人许完愿,又互相给对方佩了平安符,已经接近日落了,白宴楼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临近中秋,白宴楼特意换了新门脸,门外彩旗飘飘,饭香也飘飘。
沐夷光令人订好了二楼的雅间,净菜也是提前备好的,人一进门,后厨便开始准备了,不一会儿就端上了桌。
两个人都不是铺张浪费的性子,饭菜只点了五六样,甜点反倒不少,蜂蜜麻糖、姜蜜水儿、冰盆浸果,蛋黄皮酥饼,不消说,都是沐夷光爱吃的。
其实热河最有名的蛋黄皮酥饼,还要数胡记,他家发酵的引子用的是前一年留下来的老糖,至今已经有百年之久了,烤好后的酥饼酥脆松软,甜而不腻,只是这家的酥饼太难买,而且要新鲜现烤的好吃。
好在白宴楼的蛋黄皮酥饼也不差,金黄香糯,只看上一眼便很诱人。
沐夷光暂且忍了忍,主动给陆修珩夹菜:“殿下,尝尝这道酱汁瓦块鱼。”
她虽然不会剔鱼刺,但也知道鱼腹上的刺是最少的,从上边挑了一块细腻的鱼肉夹到陆修珩的碗里。
酱汁的口感对陆修珩来说偏咸了,难得的是沐夷光这样乖巧,陆修珩就着珍珠饭将这一块鱼肉用了,心情颇好地逗弄她:“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说了。”
沐夷光一愣,故作不满地瞪他一眼:“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臣妾平日里对你不好吗?”
刚说完这句话,她便借机从冰盆里头挑出一颗沁得冰凉的枇杷吃了,酸甜可口,暑气全消。
沐夷光正要再吃,陆修珩“嗯?”了一声,拦住了她。
她灰溜溜收回木箸,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这枇杷味道不错,若是再有杨梅就更好了。”
陆修珩正要说话,却听得沐夷光继续道:“臣妾曾经吃过一种果盆,用腊月的雪水,和薄荷一握、明矾少许,再浸入枇杷、林檎和杨梅,酸甜又清凉。”
陆修珩行若无事地问道:“这样新奇的做法,不知是哪里来的?”
沐夷光这才想起是在漠北的时候,谢衡托人为自己带来的,但她光顾着好吃了,也说不出别的出处,只好道:“是在漠北吃的。”
世人吃杨梅多用盐渍蒸煮之法,但她说的可是京中御厨药膳的做法,何况漠北的杨梅只怕比荔枝还贵。
陆修珩记起两年前在边关时,他下令查办贪污军饷的辎重官,搜查出了一车刚送到的冰镇杨梅,杨梅虽然号称“初疑一颗价千金”,但在漠北却难寻买主,也实在不便保存,他干脆便下令送给了此次案件中出了大力的几位功臣。
自己那一匣子则制成了这样的糖杨梅送给了刚认识的小姑娘,没想到谢衡玩起借花献佛来,也不遑多让。
他抬手喝了一大口茶,仿佛这样便能抵消实际并不存在的牙酸,更不愿去细想,沐夷光今日这一番布置,到底是心血来潮,还是出于亏欠的弥补。
这顿饭暂且就这样密云不雨地匆匆结束了,此时天色已经黑,两人又出发去柳白河堤观灯。
今日是月圆,轻柔的晚风拂来,月光像白纱一样铺满了人间,照得沐夷光的肌肤莹白无比,陆修珩甚至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她脸上细小的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