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发军令了,快些传信给周边州府,全部给他们封官加爵,然后再下旨意,守城者封侯,反攻者封王,至少要有些利益让他们愿意卖命。”
元宁公主担忧:“可我现在自身难保,我给他们封侯拜相,他们说不定只当一纸戏言。”
凤龄道:“上京才是正统,你现在还坐镇上京,你还没败!总有那些胆大的愿意富贵险中求。”
元宁公主顿悟道:“对,你说得对,快拿纸笔来,我立刻拟旨。”
窗外云霞似火烧,她望了望天,又怔怔道:“母亲说得没有错,这个位置,确实不好坐。”
凤龄看着她:“都走到这一步了,再说后悔,也来不及了。”
元宁公主陡然醒过神来,坚定道:“后悔?我从未后悔过,我携吉兆降生,自幼便有术士说我是贵不可言的命格,我不信我会输,更不信我会输给李谕那个卑微的贱种!”
她虽豪言壮志,可惜天不遂人愿,守军穷兵黩武,不到两月,凉州军队已经兵至直隶,与上京一城之隔。
甚至站在上京的城楼上,就可以看到远方驻扎的大批兵马,黑色的甲胄,随风飘扬的鹰旗,那是凉州的铁骑。
皇宫内外,无不是惊惧交加,四处逃命。
在一个夜里,凉州大军攻入上京。
凤龄站在城楼上,眼睁睁看着漫天大火烧的通红。
她神情晦涩:“命运为何从不站在我这边。”
说罢长长叹口气:“气数已尽,罢了,我认了。”
邵盈盈在旁边道:“你和我一起走吧。”
凤龄摇摇头:“我是大逆罪人,如何走得掉?少师大人能带你出去已经十分不容易,不要给人添麻烦了。”
复又拍了拍邵盈盈的手:“盈盈,年少相识,同僚多年,你能过得好,我也能欣慰了,我给你寻了个新身份,江南绸商邵家的长女邵吟,今后宫里再也没有邵司制,你可以用这个身份与少师大人名正言顺的成婚,他即将赴任闽州做太守,我愿你们山高水长,幸福美满。”
火光在女子瓷白的脸上跃动,她面色平静:“走吧,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邵盈盈落下泪:“你多保重。”
“我这一辈子,罪也受了,福也享了,不冤了,”凤龄指了指北边城门:“你看见了吗,那是德定门,十四年前我从德定门入宫,今日却酿成这烈火焚天,血流成河的惨状,大行皇帝尸骨未寒,到了地底下,我实在没有颜面见她。”
“错在我,罪在我,是我贪心不足,终成祸乱。“
德定门前,皇城禁军誓死守卫这最后一片土地,凉州兵马勇猛,武器精良,禁军便用铜锅烧油,一盆一盆的从城墙上淋下去,淋的人皮开肉绽,哇哇乱叫。
凉州军用强弩攻击,一弩可以连射十箭,守城的禁军如同风吹麦子般一个接一个倒下去,鲜血从城墙上淋下去,一直流到护城河里,连空气里都是散不尽的血腥气息。
城门破时,凤龄站在众禁军之前,一袭黑色披风,将她拢在沉沉夜色里。
今夜,想必就是她生命的终点了。
禁军守卫还在喊:“崔尚宫,你快跑吧,她们都跑光了,你也逃命去吧!”
凤龄静静道:“我不会逃命的,我的命就在这。”
她从地下拾起一把沾血的剑,握在手里。
大火起,城门破,凉州军欢呼叫嚣地冲了进来,为首的一匹黑马跑得最快,上面驼着一个高大魁梧的银甲将军。
漫天火光燃烧间,凤龄抬起眼,那为首的将军前一刻还在大笑,下一刻看见她的脸。
立刻愣住了:“妹妹……”
“妹妹!”
*
禁庭夜火后,元宁公主彻底兵败,信陵王率凉州大军夺宫而入。
太极殿一片血色火光,元宁公主立于殿前,看着她阔别三年,又卷土重来的亲兄长。
凉州苦寒,吹了三年苍凉的风沙,李谕看起来更沉稳了。
虽然还是那个样子,眼神却像变了个人。
他握着佩剑,身披甲胄,率众缓缓步入殿中:“妹妹,好久不见。”
元宁公主望着他一笑:“是啊,三年没见了,只可惜你没那么想见到我,我也不是很想见到你。”
她笑:“哥哥,你沧桑了不少,凉州的日子不好过吗?”
李谕弯起唇,越走越近:“比起你今后的日子,凉州不算难过。”
元宁公主大笑,在大火中将剑架在颈上:“我才不会给你羞辱我的机会,李谕,你记住,你是乱臣贼子,你是谋逆叛贼!我才是母亲遗诏传位的正统继承人!”
“你虽然今天坐上了这个位置,但你忤逆夺位的恶名会永远流传下去,就像野火烧不尽的杂草一般,传遍大梁的每一个角落,你这个谋逆的反贼,会受尽臣民的唾弃!”
她抬起头,一如既往的骄傲:“我母亲,是昭烈神宗皇帝,北驱胡虏,三征突厥,平四王之乱,定宗室之基,收复关山十七城,五州四海通商贸,她扩土开疆,英雄热血,在位十三年间,我大梁四海升平,万国来朝。”
“我母亲是名垂青史的千古一帝,我是神宗皇帝的女儿,要我屈居人下,幽禁残生,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