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苗早年是和谢家定了亲的,但是那谢家也是个不靠谱的,刘苗的未婚夫谢三郎和婢女私通有了孩子,谢家一口应承下来会将孩子打掉,再把婢女送给人牙子卖走。
谁知道后来私下找大夫诊出来这婢女怀的是个儿子,那谢三郎便要死要活的护着,谢家怜惜血脉,偷偷把那婢女送到庙里将孩子生了下来,对刘家只宣称已经处置掉了。
那孩子在庙里一直养到快两岁,因为谢三郎时常去庙里探望私会,又碰巧被刘家的管事撞见了。
于是东窗事发,两家闹了好大一场,刘苗在家哭得差点要上吊,谢家赔了不少钱财,最后退婚了事。
玉龄想起这个就不忿:“让我当后娘,就是为我好,她自己的孙女就不能受这个委屈,凭什么呀?”
赵氏本身心慈,就劝说她:“苗儿这孩子也是个命运坎坷的,你就别讥讽她了,为人要大度,别做刻薄小人,你做事就这点不好,总拿人家戳心窝子的事来说。”
玉龄立刻道:“我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她对我不好,我凭什么要对她好?她要是往日多积积德,运气就不会那么差了,谁叫她尽干损人不利己的事!”
她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送我回淮阳吧,我到外祖父和外祖母身边,伺候他们养老送终。”
赵氏默不作声,只是叹气。
对着半开的窗子,能看见外面柳树新发的芽,明明是生机勃勃的景象,玉龄却眼睛发酸:“娘,我知道我不孝顺,总是让您操心,我是个没用的人,既不聪明,也没能力,在您身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给您找麻烦。说实话,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生活,我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可是每一次我恨意冲天的时候,看到您夹在中间那么为难,我真的好难受,我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我姓崔,这里不是我的家,也不可能是我的家。”
赵氏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不怪你,是娘非要把你带过来的,是娘连累了你,可是当年你还那么小,我不把你带在身边,交给谁都不放心,我怕人家亏待我的女儿,可是你在我身边,也没过上好日子,都是娘的错。”
赵氏捂着嘴小声啜泣:“要是当年你爹没出事该多好,那现在我们该是多幸福的一家人。”
玉龄转过来抱住赵氏,也哭了出来:“娘,我从来没怪过你,你一直在尽自己所有的能力保护我,至少让我衣食无忧的长大,不像哥哥和姐姐,十几岁的时候就孤身一人背井离乡,要是您没有护住我,我不像姐姐那样有本事,说不定早就死在外面了。”
母女两个抱着哭了一阵,赵氏把玉龄哄好了,让她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肩:“你放心,娘不会让她们随便就把你嫁出去的。”
玉龄闭着眼睛,眼周红了一圈,两手攥着被子侧身躺着。
睡着的时候她还是很文静的,有着少女的朝气和浓丽的眉眼,侧颜显得格外乖巧。
赵氏像小时候那样拍着被子哄她,见她睡得安静,便悄悄起了身离开。
赵氏一走,床上的玉龄睁开眼睛。
一个骨碌翻身起来,看着外面天已经黑了,走到多宝格前,用钥匙打开一个抽屉。
里面有房契,地契,银票,都是这几年陆续置办下来的,姐姐给了不少指导,钱已经是攒的够够的了。
可是这些地产都在通州附近,还是留给娘傍身吧,将来弟弟还要花钱,刘家那么抠搜根本指望不上。
她收拾了两件洗换衣裳,揣了几块银子,简单打了个行李,把门从里面反锁,然后从后面窗户翻了出去。
后院有个不上锁的门,可以从那里走。
星月高悬,风吹树摇。
玉龄郑重其事地将当年凤龄送给她的白玉玫瑰佩系在了腰上,推开了刘府后院的那扇小门。
她要去上京。
*
老话说穷家富路,玉龄走得匆忙没带多少钱,她又不会骑马,连夜从农户家里买了一辆驴车赶着走。
驴子走得慢,又不听话,从黑夜到白天,走走停停一整天,才刚刚出了通州五十余里。
一停下来就觉得肚子饿的够呛,之前忙着跑路竟然都没感觉饿,于是她下来就近找了个小摊子吃了碗馄炖,又包了两块饼子准备带着路上吃。
顺道拴上驴子,再喂点草料和萝卜,想了想,又买了把小刀揣在身上防身。
刚出来这一路她都六神无主的,眼下吃了点热汤热水,才算渐渐回过神来。
毕竟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从来没出过远门,路也不认得,一路走一路问,幸好遇到的还都是热心肠的好人。
从通州到上京要一千多里路,就怀里揣的几块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花到上京。
算了,想那么多干啥,能走到哪算哪吧,大不了到时候再把驴车卖了换几个钱。
她脑袋里盘算着各种想法,做好前路漫长,不会轻松的准备,其实现在离通州最近,但是她哪怕是就近找个树上吊,也不可能再回去了。
玉龄闭上眼,轻轻叹一口气,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娘找不到她急得团团转的样子,顿时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