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我进宫已经十四年了,我在这片高墙之下已经十四年了!我离家千里,亲朋散尽,我无夫无子,为奴为婢,在这里待了整整十四年!”
她指着李谕大怒:“不是我想来的!我原本有一个那么幸福美满的家,是你们李家的皇帝独断专权,害死了我的父亲,流放了我的哥哥,把我没为官奴。”
“我十岁就带着脚铐押送进京,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为什么?”
凤龄抬眼望天,泪水如珠滚落,她弯起唇笑了:“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看着她这样子,李谕的心似针扎一般。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曾经他恨她入骨,一心只想杀回上京,坐上皇位。
夙夜辗转反侧,在梦里都是要狠狠报复她,折磨她,要把她挫骨扬灰,要让她悔不当初。
可是现在看到她这样,他一点快意的感觉都没有。
只有痛彻心扉。
一个曾经那么美好的女子,温柔亲切,活泼开朗,对任何人都是柔声细语的。
在母亲斥责打压得他抬不起头的时候,只有她会说,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在众人都觉得他不可能活下来的时候,也只有她说,殿下一定会没事,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在他年少时幼稚冲动想要博取母亲的关注,在寒风大雪的天气里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衣去请安,可是母亲根本就没有看到他。
她只顾着她最疼爱的女儿,根本就看不见他,母亲挥了挥手让他走,他感到尊严和脸面碎成无数裂缝。
整个太极殿只有她一个人追出来,硬要给他加一件衣裳。
他正在气头上死活不要,她却比他还倔强一定要他穿上。
此后很多年凡是她送来的东西,他第一句话都是不要,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磨着他收下。
这样她就可以多留一会,多说一会。
这都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回忆。
她曾是那座威严压抑没有一丝光亮的太极殿里,唯一的明光。
现在这束明光,在他面前戛然熄灭了。
难道皇宫就是这样的地方,斩断天真,熄灭光明。
所有美好的人和事,都不能在这里长存。
李谕轻轻叹气,情难自抑,眼圈涩红。
凤龄走过来,问他:“你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哭的,你是在嘲笑我吗?”
他问:“程景砚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就这么忘不了他?”
凤龄一字一句道:“他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李谕感到自己的心再次裂开了,他笑起来,却显得更悲凉:“很好,你越是这样说,那即便挫骨扬灰朕也不会把你们二人放在一起的。”
凤龄望向他:“你要杀我,我认了,你要折磨我,我也认了,世事有因果,你都冲我来,他是无辜的,请你放过他。”
李谕道:“今天的这一切,他就是那个因,他怎么能是无辜的呢?”
他突然猛地拽住凤龄的胳膊,拉着她向前靠近:“他保护不了你,他什么都给不了你,你为什么偏偏爱上这样一个没用的男人?”
“荣华富贵,权势通天,你要的一切只有朕可以给你,只有朕才能!”他看着那双潋滟的,满含眼泪的眼睛,一把掐住凤龄的下巴,低头咬住她的唇。
极具侵略性的动作,身上沉香的味道铺天盖地席卷来,那样大的力气,禁锢着她,从肩到腰,几乎要将她掐死在自己怀里。
凤龄毫无还手之力,半晌后才气喘吁吁将他推开,她狠狠一巴掌扇过去,却被他捏在手里挣脱不得。
她疯狂挣扎,博古架被推倒在地,连城瓷器碎裂一地。
听着满地清脆响声,她的神智仿佛在渐渐清醒,她累到精疲力尽,已经无力质问,只是冷笑:“怎么,你也疯了吗?”
李谕停下动作,慢慢放开她:“只要你来到朕的身边,朕就可以放过你,放过程景砚,放过所有人。”
凤龄倍感荒谬的笑了:“不要说你爱上我了?你爱上了你的仇人吗?李谕,你病的不轻啊!”
他回:“你不是说朕是乞丐,说朕一无所有吗?”
“朕的确很想知道,你崔凤龄的爱究竟是什么滋味。”
凤龄现在就感到生不如死,一想到景砚就更加难受,她荒唐笑道:“恐怕不可能,爱是心如匪石,而非良禽择木栖。”
李谕静静看着她:“为什么从来都只有朕,一次又一次的看向你,而你,从来都不会回头多看一眼。”
他骤然怒道:“你对所有人都亏欠,对所有人都愧疚,那朕呢?朕因为你,被废位储君,被贬斥凉州,在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戍边三年。”
“朕满身鲜血,九死一生的回到上京,这条路有多么艰辛你应该最清楚,可是你为什么从来不对朕感到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