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在书案前坐下,正打算提笔书写今日的记录,听见他问,蘸足了墨的笔便顿住了。
有趣的事?
的确有很多有趣的事发生。
步态优美的鹤,要在耳边才能说的话,一声催过一声的埙,还有青蓝色的萤星,以及在空中抓一抓的,可爱的手指。
笔尖的墨滴下,在纸上晕染开来,沈穆回过神,换了一张纸。
“遵圣意办事,何来有趣。”
崔万鼓看沈穆方才明显失神,难免不信,意犹未尽地凑过去。
“近距离同公主相处,她可亲不可亲?想来不会,上真公主清清冷冷,你也不爱说话,岂不是一路沉默?”
他扼腕叹息,“你这样的性情,合该配一笑一个小酒窝的甜妹,我这等活泼开朗的人,才能逗公主开心……”
一笑一个小酒窝的甜妹?
沈穆不置可否,崔万鼓却看见了他嘴角眼尾流露出的,若有似无的笑意,难免又要追问几句。
“你竟然在笑?是不是发生了不为人知的故事?”崔万鼓又是艳羡又是好奇,不住地追问,“老实说,你是不是爱上了公主?”
“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沈穆回答的倒很干脆,“遵皇命行事而已。”
崔万鼓悻悻然地闭了嘴,在一旁找了个角落坐下,心里还在想着上真公主。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李仙芽正在云丝帐下辗转反侧,却听外头有雨声滴落在青阶的声音,她料想晴眉会进来关窗,便坐起了身竖起耳朵听。
晴眉果然进来了,却并没有小心翼翼,而是急切切地进来,小声说道:“二大王传来消息,国主吃醉了酒,死活不愿意回国宾馆,这会儿正在门外头爬墙呢,算着时间,一刻钟就能爬到卧房这里来。”
李仙芽惊讶地张口,一时懵懵然,“那此刻应该怎么做?他总不敢爬到卧房来吧?门外府里都有禁军把守,二哥哥也不会放他进来……”
“他是国宾,是贵客,又是个半大的孩子,圣上也默许他随意出入,禁军怎么敢拦呢?”晴眉有些急切,“也不知道沈指挥人在何处。”
在这个时候,忽然提起了沈穆,李仙芽有些不自然,下了床去窗边倚着,视线看向沉沉的夜空。
“管他做什么——”
晴眉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小内侍在门口通报着:“国主爬到渊渟湖了。”
再过一时,又有人来报:“……爬到小竹林了。”
“这会儿爬到牡丹园了……”
吃醉了酒还爬这么快?二哥哥干什么吃的,无法控制住一阐提吗?
李仙芽这才觉得慌了起来,把支摘窗支了一半起来,正想向外看,忽得有一阵携雨的风吹来,沈穆出现在窗下,匆匆看了一眼李仙芽,呼吸有些许急促,白皙的面庞上有几颗雨珠滚落,昭示着他的疾行而来。
小内侍又通报着:“爬到正院门口了!”
李仙芽的眼神就有些慌,看向沈穆,沈穆也不多言,只将手一撑窗台,一个弯身,整个人迈过了支摘窗,在李仙芽的眼前落定。
窗外又响起了小内侍的声音:“国主,国主,您衣裳都烂了,别爬了,别爬了……二大王,您劝劝他老人家——”
李仙芽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同沈穆相接的那一刻,心一横,双手摸上了他腰间的玉带,搭扣一解,玉带便落了地。
第25章 青灯摇浪
玉带落地的那一刻, 紫袍两襟便落了下来,垂在了他的身前。他夜间尚有公事,沐浴之后扔换了官袍, 内里衬了一件象牙白的棉布中衣,以系带绑之。
她的手还停留在沈穆的腰间,女儿手指纤纤,在青蓝色的夜色里显出如玉似雪的柔嫩质感。
在这一刻匆忙中的间歇里, 李仙芽的心轰隆隆地跳着, 简直要跃出心腔去,慌乱里她眼睛向上,同他的视线对撞。
也许是沐雨疾行而来的缘故, 他的眼睛里盛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汽, 浸润了上下的眼睫,甚至连鬓边眼角,也有微小的水珠, 随着他的喘息慢慢向下滑落。
他真好看。
肌如春雪,骨重神寒。
视线从他微抿的唇向下,弧线劲瘦的脖颈中间, 凸起处上下滚动, 落点上有一颗极微小的痣。
怎么去形容此刻他的样子?也许只有野史里的某一位深受公主宠爱的面首, 才会有这般蛊惑人心的样貌。
而他仍在微喘, 分明是细微的呼吸声,却像在李仙芽的耳边无限放大,令她忽略了周遭一切响动。
夜雨触花、珠帘随风动、槛窗开合……
还有一阐提在外头可怜巴巴的哭嚎声……
她瞬间回过神来,眼神再度对上他时, 他微顿,看着她的眼睛, 像是得到某种预示一般,他抬手除去了紫袍,再踢掉云靴,牵住了李仙芽的手。
“天命不敢违。”他微微俯身向前,在李仙芽的耳边低语,“臣,僭越了。”
他说话时的气息轻拂着她的耳垂,酥酥痒痒,其实白日里也同他咬耳朵说悄悄话,却不知为何此时这般敏感。
“……无罪。”她企图平心静气,可微颤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本公主赐你无罪。”
她的话音落地,沈穆已牵住她的手往床前去,脚尖踢到床榻的一瞬间,他已拥着她往云丝被里去,另一只手一把拽起了被子向上拉,将他与她盖住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