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晚洗漱完走进房间的时候,就看见周淑梅在给她铺新的床单被褥。
她站在房门口,没有开口说话,视线不由得环扫这这间陌生又熟悉的房间。
忽然有些酸涩的感慨,她最熬不住的那几年,都是在这里过的。主人家花费了无数心思,住进这里的人却是无时无刻都在心怀着阴霾怨恨。
回忆她最初踏进这房门的开始,钱姨也是像现在这样给她细心整理着一切。
钱姨一家对她真的很好,好到梁晚每每想起时,都觉得惭愧。
她来钱家的第一年,精神状态很不好选择了休学,那一年还是钱源的高考年,周淑梅却几乎把所有的关心都花在了梁晚身上。钱叔和钱源也从来没有因为钱姨对她的偏心照顾而产生过意见,无微不至更甚。
如果不是钱姨一家,梁晚走不到今天。
她或许,就埋在了那个绝望的秋天。
“钱姨,你今晚能陪我吗?”
她出声道,随后笑着走过去,挽着周淑梅的胳膊。
周淑梅亲昵地拍了拍她肩,一脸的温煦,“好。正好钱姨也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以前周淑梅也会现在这样,陪着她睡觉,就算偶尔一次没有,也会半夜来看看她。总怕梁晚在她哪个没注意的时候,再想不开。
如果真是这样,她进棺材了怕是都没脸去见肖何蓉了。
关上灯,黑夜里的声音就会无比清晰。
周淑梅习惯性地伸出手轻拍着她的肩,“什么时候走啊?”
“后天下午的航班。”
周淑梅笑笑,“钱源是后天上午回来,你俩应该还能在家里见一面。而且他这次要带女朋友回来,你见着了也跟着把把关。”
“他同校的那位?”她问。
梁晚之前有看他朋友圈发过两个人的合照,没记错的话,两人从大学开始就在一起了,到现在工作也都留在了母校,也算爱情长跑好几年,这次回来见家长,应该是要谈婚论嫁了。
周淑梅轻“咦”了一声,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姓周来着,给我看过照片,看起来是个面相很不错的姑娘。”
“对,是姓周。”
好一阵过去,就在梁晚睁眼看着窗外,以为周淑梅睡着了的时候,就又听身旁人犹犹豫豫地开口问:
“小晚,都说到这儿了,其实也不是姨想催你,你也别压力大,就是问问。主要是这几年你都一个待在京市,姨也不知道你感情方面的事儿,有时候问了又怕你觉得烦。你就跟姨透个底,有没有合适的人啊?”
大抵长辈都有这么个相同的担忧,尤其是加上她妈那件事,周淑梅总怕她对婚姻产生阴影。
梁晚一时被问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周淑梅从来没有问过她这个问题,既然问出口了,相比也是深思熟虑下了心的,梁晚不想随口找些理由去搪塞。
良久,才听她浅浅开口,“钱姨,我不知道。”
其实钱姨问出来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人就是谢程里。
想久了,又觉得这个答案很可笑。
听她这么说,周淑梅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问,往梁晚身边靠了靠,摸着她的长发,温声,“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你妈吧。”
“这段时间,我常梦到她。梦里她总跟我要开口不开口的,或许是她想你了,又不好意思说。你知道的,她这人,嘴是最硬的,心却是最软的。”
“那她怎么不来我梦里?”梁晚顿了顿,不由得想起那个女人的模样。
“你是她女儿,她自然最疼你,肯定怕你工作辛苦,不敢打扰你,只好来缠着我不放了。”
说着说着,两人都不禁含泪笑出了声。
肖何蓉去世之后,在这个世上唯一还留下的亲人,就只有梁晚一个。
她作为女儿,当然该去的。
“要去的。”
周淑梅握紧梁晚的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好。”
第72章 06:19
南方的初夏, 感知触梦似乎比京市更加明显一切,蝉鸣已经宣洒在枝头叶脉之中,青石板上的苔草布满朝露, 清爽又微燥融合得恰到好处。
肖何蓉的墓是在九渺山的半山腰上,那儿人少,安静。
周淑梅当初选这个地儿的时候,梁晚也是觉得肖何蓉会喜欢的。
就是清晨的露水太重, 走上山路的时候容易打滑, 梁晚总怕两个长辈没看准路给摔了,就搀扶得越发仔细。
“去,给你妈上柱香。”周淑梅拍了拍梁晚的手。
梁晚微微点了点头, 走近了, 便将墓碑上女人莞笑的面容毫无遗漏地尽收眼底。
说起来,这张照片还是肖何蓉在世的时候,自己去照的, 只是那时梁晚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梁晚将白色的菊花束放在墓前。她其实并不知道肖何蓉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花,所以只能买菊花, 选白色。
可母亲却能事无巨细, 记得她爱好的吃食、颜色、花种、宠物……
有时候想想, 她这个女儿做的真挺不称职的。
“妈, 我来看你了。”她垂着眼,憋忍着哭腔,却不敢再抬头与照片中那熟悉的面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