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着余照...”
“是,是他不对,下次再有这种事儿你制止就可以了,不要去打人,打人也是不对的。”
舅舅沉默半晌,出声问他:“最近在学校怎么样?我上班没时间,也没问问你。”
“挺好的。”
“嗯,那就行,你就好好学习,其余的不是你小孩该在意的事儿。”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舅舅走到一半,神色复杂地回头瞧他。
“小远,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别总想着这件事。”
看他没反应,舅舅又说:“你要抱着希望生活,不要总是恨,心里的恨太多了,你就过不好现在的日子。”
可怎么能不恨呢。
“时间久了就好了,你还小,你不明白,只要还活着就够了,只要人在,就有个念想,活着就有希望。”
那天晚上的纠纷余照方面很快就有定论,因为她是毋庸置疑的受害方,而自己跟李云峰之间的远远没有结束。
舅舅因为这事已经请了好几天的假,姜远坐在舅舅的身边,看他奔波劳累的脸,满心羞愧。
“什么?要三万医药费!”
舅妈筷子一摔,下意识嗔怪地瞧了眼姜远,下一秒,她将面前的碗挪到一边,显然是饭都没心情吃下去了。
舅妈语气严肃地开口:“小远,带着瑶瑶出门玩一会。”
他牵起妹妹的手,刚刚关上门就听到了舅妈迫不及待地质问:“咱们家哪来的三万块?”
妹妹还在上小学,听不懂大人的忧愁,只是拽姜远的手:“快走,哥哥,我想去玩秋千。”
秋千是铁质的,两根成年人手臂粗的钢架支撑在地面,结实不说防护也很到位,他看着悠荡哈哈笑的妹妹出神,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想。
瑶瑶被远处的小孩吸引目光,从秋千上蹦下来,走过去蹲着瞧。
“这是什么呀?”她捧着脸问。
“这是公主的手表!这你都不知道吗?”
对面的小女孩美滋滋地晃晃自己的手臂,粉色卡通手表还贴着精致的贴纸,在太阳下一闪一闪。
妹妹低落地垂下头,慢吞吞走回姜远身边,牵起他的手:“走吧,哥哥,咱们回家吧。”
他注视着眼前的小女孩。
他刚来舅舅家的时候,瑶瑶每天都有灿烂笑脸,会跟妈妈闹着要玩具要裙子,不给就大吵大闹地哭,可最近她越来越小心翼翼。
这种小心翼翼他很熟悉,是他经历过的,在处处受限里感受到的窘迫,她会提前长大,提前感受到世界的冷意,然后变成敏感自卑的小女孩。
“不玩秋千了?”
瑶瑶只是晃脑袋,走之前,她艳羡地回头望望阳光下闪着细碎亮光的漂亮手表,随即回过头去,不再看了。
要让妹妹变成第二个自己吗?
回了家,舅舅舅妈显然还在冷战,一人一边坐着不讲话,他坐回餐桌边,冷静开口。
“我去打工还这三万,我不上学了。”
舅舅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想去打工,这样还完三万块,以后还能负担我妈的生活费。”
舅舅痛心疾首地走到他眼前,气得想打他又紧紧攥着拳,最后指着他的鼻子。
“你给我听好了,姜远,我绝对不允许你退学,听到了吗?”
“那怎么办?”他抬头看舅舅,眼尾都是红的,“我早就不该上学了。”
“你!”
舅舅回身,气愤地想砸个东西发泄一下,又苦于无处发泄,于是狠狠给瓷砖一拳。
舅妈连忙走过来瞧舅舅捏起的拳头,面带责怪给他揉揉手。
“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小远,你看你把舅舅气的...”
“行了,你说你,生这么大的气干嘛?”她给舅舅顺顺后背,看向姜远,“舅妈今天也跟你做个约定,以后好好上学,绝对不能再打架了,你也知道咱们家什么条件,这次赔钱咱们就认了,以后不许再犯。”
“行了,孩子一句气话,你干嘛这样上纲上线的?”
舅舅终于平复一些,粗喘着气瞪姜远:“舅妈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吭声?”
“我记住了。”
舅舅头疼地挥手,示意他快走。
疗养院的草坪边,妈妈蹲在几丛小花的旁边,用手指轻轻碰来碰去,嘴里嘟嘟囔囔的,好像在跟它们说话。
今天艳阳高照,姜远被太阳晒得有点困倦,他是不喜欢晴天的,会让他有点烦躁。
“快来呀!我们丢手绢。”
胖胖阿姨向妈妈挥手,妈妈闻言扭头望过去,开心地疯跑,边跑边扎起自己的长发,像个奔跑时扎头发的小女孩,活泼又漂亮。
他坐在花坛的边缘,一直看着妈妈和附近几个病房的阿姨一起玩丢手绢。
所谓的手绢,是胖胖阿姨的一条丝巾,妈妈哈哈笑着拿起身后的丝巾就开始追前边的病友,那病友跑得很快,填补上她的位置,眼看着追不上了,妈妈一跺脚,将丝巾不动声色地随手扔在了下一个人的身后。
走出去好几步,那阿姨才后知后觉地尖叫一声,妈妈顿时乐开了花,发出银铃一样的清脆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