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斯闻言笑起来,他中气不足,笑得很虚弱,“他就是操心得太多。明明有那么多事等着他操劳,还把精力花在我这个将死之人身上。”
白染不知该怎么安慰对方。
和普通医生不同,她能直接看到人体的气场,看到安德鲁斯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病入膏肓,怕是寿数将尽。
安德鲁斯周身的气场非常暗淡,这种情况一般已经非药石可医。
这不像蓝斯的基因病,基因病虽然被医生诊断为绝症,可在白染眼里,蓝斯周身气场虽弱却并没有死气,因此可以救治。
安德鲁斯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要糟糕得多,也怪不得艾伯特如此担忧。
“我请你来,并不是让你来做医生。”安德鲁斯虚弱道:“我只是想听听陆迟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白染微微一顿,她没有想到安德鲁斯见她的目的竟然这么简单。
安德鲁斯抬起眼看着她,白染从中看出了一位父亲的期盼,她道:“抱歉,我可能不是一个好人选。我认识陆迟不久,对于他的生活也并不
算了解。”
安德鲁斯道:“艾伯特说你是和陆迟一起从第七星区回来的。”
白染只得承认。
安德鲁斯道:“不要紧,就说说你知道的。让你见笑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几乎对他这些年的生活一无所知。”
白染内心叹息一声,只好把在荒星发生的事大致给安德鲁斯讲了讲。
她平时话不多,叙述起来也是极其平淡,安德鲁斯却听得很认真。
等她说完,安德鲁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是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他的母亲,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又静默片刻,安德鲁斯问:“陆迟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恨我?”
白染摇头。
“我对不起他们母子,年轻气盛的时候刚愎自用,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错误。”安德鲁斯苦笑道:“如今人生走到了尽头,才悔不当初,想道歉,却已经没有人愿意接受。”
白染道:“他的母亲……”
安德鲁斯流露出愧疚,“已经过世了。她这一生,都没有享受过一刻她应当享有的皇室权力和生活,是我愧对她。”
白染并不清楚安德鲁斯和陆迟的过往,她不认为自己有权利发表任何看法,于是保持了沉默。
“克莱恩恨陆迟,也是我的错误造成的。”安德鲁斯叹息道:“陆迟处理问题的方式你可能也看到了,那是从小养成的。他在第五星区长大,如果不是那种性格他恐怕早就死了,绝活不到十六岁,等不到我接他回来。”
白染只听陆迟说过他在主星闹出事之后被艾伯特安排去了第五星区,却不知道原来他从小就是在第五星区长大的。
安静片刻,安德鲁斯似乎有些疲惫,“抱歉,让你听我唠叨了这么多。作为一个不合格的父亲,我只是希望日后你能多帮助他。”
“我知道你的精神力有S级,这在整个帝国都绝无仅有。”安德鲁斯道:“艾伯特说你和陆迟关系很好,希望我这样请求不会让你为难。”
白染看着安德鲁斯,这位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君王,彻底摒弃了上位者的威严,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在请求她帮助自己的儿子。
也许他年轻时的确是个坏父亲、坏丈夫,可在这一刻,他的确是真心忏悔了。
“我答应您。”白染道。
只要她在这个世界一天,她都可以遵守承诺,只是以陆迟的性格,怕是不会主动寻求帮助。
他习惯了做保护者,在第七星区面对小队成员如此,对她似乎也是如此。
得到她的承诺,安德鲁斯似乎放下了心,他疲倦地靠在靠垫里,点头道:“这样我也就安心了。我累了,就到这里吧,我让侍者送你出去。”
安德鲁斯完全没有提起今晚发生的事,也不知是艾伯特刻意隐瞒了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白染默了默,临走前还是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只药瓶,放在床头柜上,“如果您相信我,这个药每天服用一颗,可以缓解您的病情。”
安德鲁斯没有去看那瓶药,只是微微点头道:“感谢你的好意。”
白染离开了房间,跟在侍者身后往来路返回。
“白小姐,执政官阁下刚刚传来消息,要我送您去宫殿门口。”侍者道。
白染点头:“麻烦你了。”
出去的路上,又路过了刚才的花园,白染惊讶地发现花园已经整片坍塌,那座晶莹剔透、巧夺天工的地下宫殿被大块的落石和砂土掩埋,彻底成为了一片废墟。
宫殿的面积不小,坍塌的地方一眼望去几乎成为了一大片天坑。
“发生什么事了?”白染问引路的侍者。
侍者低着头道:“抱歉,我只负责引路,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
白染只得压下心中的疑问和担忧,随着侍者来到宫殿门外。
她来的时候是被费迪南德的人从密道送进去,根本没有走地上,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伊赛宫的正门。
这的确是一座气势恢宏的皇家宫殿,在夜色中显得幽暗庞大,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