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想到此处,一只手已经探到了她的面前,牢牢地握住了她的肩膀。
马车夫喘着粗气,拖着一条伤了的腿,向她咧开嘴,露出了一排白森森的牙,瞧着像是笑,但是眼角眉梢都流露着几分狠劲,他道:“萧姑娘何必再挣扎,都已到了此处,老老实实随我们去便是了。”
萧言暮被她提住了肩,整个人顺着他的方向被拉扯起来,他的手臂极为有利,拉着萧言暮便扯,萧言暮浑身的骨头都要被他扯散了,钝痛之间,她咬着牙问道:“你们抓我想做什么?我从不认识什么赵贵妃。”
马车夫“嘿嘿”一笑,低声道:“这还要问您的夫君和您的小情郎啊——”
萧言暮心中巨震。
她的夫君,不,应当说是前夫君,应是韩临渊,后来韩临渊入了南典府司的牢狱,她便不知后事如何了,她不是没问过沈溯,但是沈溯说,那些关乎沈溯在查的案子,她的级别根本接触不到什么案子的核心,她便没有再问过。
但听现在这个马车夫的意思,她被抓,似乎也跟案子有关。
到底是什么案子?
萧言暮愣神、马车夫话音落下间,马车夫伸手要将萧言暮扛到他的肩膀上。
他的主子现在还在树林中等着他,只要将萧言暮带过去,他就能获得很多奖励。
但是他还未曾将萧言暮扛起来,便听见了“咻”的一声,划破空气的响声。
那是利箭的声音。
马车夫匆忙抬头间,一支箭已经射到了他的胸口,箭上带着巨大的力道,直接将他带着跌倒在地上,一箭穿心,他虽然没死,但是只余下半口气,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瞪着眼便倒下。
萧言暮惊然回头。
她瞧见一道身影自林间奔袭而来。
林间树枝浓密,一片黑色的枯干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偶尔有寒冷的山风吹来,能将人从里到外吹个通透。
而那道身影比风来的更快,他似是这暗夜丛林中的另一道利箭,直直的奔着萧言暮射过来。
萧言暮眼睁睁的看着沈溯那张冷漠的脸扑到她面前来,一俯身,将她抱起。
他的怀抱太暖了,抱起她时,他身上的大氅也裹到了她的身上,与他的温度一起压过来的,是一阵浅淡的雾松木的香气与男子身上的血热气混合的味道。
很暖。
她一见了他,便觉得心口一阵烧烧的热,眼眶也跟着润湿,各种心思在脑海中窜过后,只剩下了他的面。
萧言暮昂头去看他的脸,她被他抱起的时候,只能瞧见他的下颌,干净利落,稍显紧绷,他抱起她的时候脸色很冷,隐隐还带着一点烦躁,似乎是做了一件自己很不想做的事情一样。
见她看过来,沈溯冷声道:“沈某只是在查案,顺路瞧见萧姑娘而已。”
他说话时的语气冷淡极了,似是一点都不想跟萧言暮有牵扯,但他的手却十分用力的抱着萧言暮,像是要把萧言暮融入到他的骨血中一般。
萧言暮往他的怀中一靠,他的动作都僵硬了一瞬。
怎么会有这么嘴硬的人啊?在这种时候,说上一句关怀的话,能要他一条命吗?那么好看的一张脸,非要说出来那样讨厌的话,真是——
萧言暮从胸腔里冒出了一声轻笑,经此一笑,她身上的伤口拉扯的隐隐发疼,让她轻吸了一口气。
沈溯的动作更慢了一分。
而在这一过程中,萧言暮听到了一声哨响,咻的窜到天空间,然后就是“砰”的一声炸响。
有人放了烟花,这种烟花,多数是用来通知同党。
她在沈溯的怀中侧过脸去看,便看见是萧言谨。
萧言谨因为之前马车夫拉扯他,所以早已经从马车中掉下来了,此时正趴在地上,远远看着他们。
萧言谨那一双眼里满是惊惧而恐慌,可偏生他的牙关紧紧咬着,双手握着一支信号烟花,放完之后,继续趴在原地,发着抖看着沈溯和萧言暮。
他是看到马车夫死了、沈溯将萧言暮抱起来后,决定向赵贵妃通风报信。
他不能让萧言暮就这么走掉,也不能让沈溯就这么走掉,官途就摆在他面前,他要争取。
只有废物才会怕死,他不怕,他怕他变成废物。
看见萧言谨那双赌徒一样的眼眸时,萧言暮缓缓闭上了眼。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这些年来,她都有很用心教导萧言谨的,可却长成了这个模样。
她这个弟弟啊,生来就有一颗往上爬的心,可是偏生不肯走正途,偏生不肯。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沈溯只远远扫了他一眼,便冷冷的收回了视线。
上一次,萧言谨跟着韩羡鱼做了一场圈套,最终断了两条腿,而这一次,萧言谨跟着赵贵妃的人做了一场戏,恐怕要丢一条命了。
他没有理睬萧言谨的通风报信,而是抱着萧言暮一步一步往丛林的深处走。
——
当时,沈溯听刘师父说“萧言暮弟弟”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大对,萧言暮的弟弟是什么境况,别人不知,他却知道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