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将身上的牵丝蛊交给我，我便饶它一命。
“其实我心里明白，我和那邪祟的一战各自损伤惨重，彼此都无法活着离开。”
沈灵雨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她咬牙道：“这蛊，你是何时种在我身上的？”
甘晨吐出一口鲜血，道：“就在你救我的时候。”
沈灵雨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又听他道：
“我知道你是不死之身，这封印阵困不死你。但你要知道，此处乃煞气聚集之地，经年被煞气侵身，待你出去之时，你会变成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说着说着，他激动起来，鲜血从他的嘴巴里涌出：“是裴知还害我……
“他明知道此处很快便会生出大煞，却还让我在此处看守……他不想让我杀你，所以想尽办法除掉我！
“沈灵雨——他不让你死，我偏要拉你来陪葬！”
第68章 月色
一阵寒意袭上背脊, 沈灵雨意识到甘晨已经几近癫狂。
她不再与他交涉，拔腿往反方向跑，但无论跑多久, 最后都会绕回此处。
经历了方才的嘶吼，甘晨早已精疲力竭, 他强撑着精神, 看着沈灵雨徒劳地兜圈子。
他本是剑圣之后, 身死于这样一个污秽的洞中, 自然是不甘的，但若能拉上沈灵雨陪葬, 濒死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他从怀中摸出一枚幽蓝色的妖丹，毫不犹豫地吞入腹中，随后咬破指尖, 在自己的额头上抹下一道血痕。
为了替师父收集变异妖丹，这套口诀他已念了无数次, 没想到竟有用在自己身上的一天。
趁着意识还剩下最后一丝清明, 他望向自己的佩剑，那是自家父亲在他八岁生辰那日送给他的, 他素来将它保养得很好，即使是在如此昏暗的洞中, 剑鞘依旧泛着光芒。
“父亲……”甘晨摸着冰凉的剑鞘, 一时心中悲痛万分，若放在平时，宝剑总会回应他的抚摸，如今, 他也不再被这把剑承认了。
就像他从未被父亲承认过的那样。
不出两息，甘晨便感受到一股陌生的力量开始在体内横冲直撞, 企图打通他早已断裂的经脉，汗水浸湿衣衫，他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甘晨！”沈灵雨觉察到甘晨的异变，将脚下的石子向他踢去，打断了他继续掐诀的手，然而为时已晚，只好咬牙道，“你真是糊涂！”
甘晨眼底的生机彻底熄灭，怀中的宝剑缓缓滑落在地上。
几乎是同时，沈灵雨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她捂着胸口喘息片刻，忽觉先前淤积于体内的燥热消失无踪，甘晨种下的牵丝蛊也随之而解了。
当下确实是逃离的好时机，只是……
面前的甘晨已经重新站起身，他的双目猩红，嘴角淌着涎水，额头有铭文闪烁，叫人看上一眼便会寒毛直竖。
沈灵雨简直要将后槽牙咬碎：这厮活着时那般难缠，死了也非要拉上个垫背的！方才与这牵丝蛊耗费太多时间，封印阵恐怕很快便会发动，她不能在这里同他纠缠。
两件铁器紧紧相抵，妖异化的甘晨似乎不再擅长用剑，很快落了下风，沈灵雨有意留他全尸，抬腿踹向他的胸脯，却没想到他在下一瞬猛地张开了嘴，狠狠咬住她的小腿。
剧痛让沈灵雨下意识在甘晨的脸上砸了一拳，他一晃神，抽搐着翻滚在地上。
沈灵雨不知自己跑了多久，腿上的伤口愈发疼痛起来，拖慢了她的脚步，最终，她一个趔趄，笨拙地摔在了地上。
她闷哼一声，爬起身将裤腿挽起，只见方才被甘晨咬伤的皮肤已经溃烂，伤口深可见骨。
许是在万鬼池待得太久，煞气侵身，伤口无法像往常那样愈合，她抬腕擦了擦额头的汗，正发愁时，远远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阿灵！”
“阿灵，你在哪？”
她连忙站起身，忍痛循着声音找去，终于在拐弯时撞进了什么人的怀中。
在这一刹那，她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气。
“阿灵！”白玉禾大喜，稳稳扶住沈灵雨的胳膊，“终于找到你了，快跟我出去”
“你怎么进来了？”沈灵雨问，似在埋怨，但声音中却有几分掩盖不住的欣喜。
“我长话短说，陆壬跑出来，告诉我你被困在万鬼池中，我让他通知掌门增派人手，自己先赶来接你。”白玉禾快速地说着，瞥见她挽起的裤腿，连忙在她面前蹲下身子。
沈灵雨疑惑地眨了眨眼。
见身后人没有动作，白玉禾闷声道：“愣着作甚？上来，我背你。”
沈灵雨会意，如今她腿上有伤，跑不快，便是个拖累，于是不再推辞，一踮脚，轻轻攀住他的肩膀，趴到他的背上。
为了寻沈灵雨，白玉禾跑得大汗淋漓，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他背着她一路小跑，方才独自一人时的紧张感渐渐消失，沈灵雨不由得将脸颊靠在他的背上，安心地眯起眼睛。
过了半晌，她忽然想起什么，问：“白玉禾，你不会水，是怎么过来的？”
她就趴在他耳侧说话，温热的鼻息挠得白玉禾心底一阵酥痒，他的心跳慢了半拍，忙道：“你，你先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