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短刀被她碰到了地上。
很快,门被推开,白玉禾慌慌张张地走过来,一把攥住她的掌心。
“阿灵,”他扶着她靠在榻上,又在她的腰间塞了个软垫,“你想要做什么?是想喝水,还是想吃饭?”
沈灵雨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异样,挣开他的手,问:“我怎么了?”
白玉禾垂下眼:“没什么,应该是昨夜受了些寒,今天有点发热。”
沈灵雨在心底悄悄舒了口气,缓了半晌,道:“我渴了。”
白玉禾端来杯盏,往她身边凑近了些,她刚想伸手去接,却见他舀起一勺水,笑眼盈盈地递到了她的唇边。
他这是要喂她?
见她不张嘴,白玉禾递着勺子,温声哄道:“阿灵,你躺了许久,手上没力气,来,张口。”
沈灵雨有些别扭地移开目光,随后微启双唇,咽下了温热的水。
喂她喝完了水,白玉禾又端来一碗药汤,药有些烫口,他正在一旁搅拌,余光瞥见她已经眯起眼睛犯了困,忙道:“阿灵,等等再睡,先把药喝了。”
沈灵雨嫌苦不愿喝,自顾自地滑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我困极了,你快出去,莫要打搅我睡觉。”
眼皮好似有千斤重,昏昏沉沉之中,她只听白玉禾无奈地叹了一声,随后轻轻掩上了门。
*
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内灯火摇曳,沈灵雨觉得身子轻快了很多,伸手一摸,腿上的伤也被重新包扎好,不再流血。
视野中好像有个模糊的影子,她揉了揉眼,才发现白玉禾正靠在她的床边打盹。
白玉禾安静地睡着,眼下是一层淡淡的乌黑,见他如此疲惫,沈灵雨不敢打搅,然而他很快便颤了两下睫羽,旋即睁开了眼睛,望着她道:“阿灵,感觉好点了吗?”
许是刚刚睡醒,他的声音带了些慵懒,沈灵雨问:“白玉禾,你一直守着我吗?”
“那是自然,”白玉禾直起身,笑着邀功道,“我可是一直在照顾你呢,又给你擦汗又给你盖被的,待你好了,可要好生报答我。”
她还能好吗?沈灵雨的眼神暗了暗:她如今的这副样子,已经可以证明,曾经令她引以为傲的不死之身或许真的失效了。
白玉禾依旧是平日里那副嘴欠的模样,但敏感如他,不可能没有发现她不寻常的虚弱,只不过是刻意回避罢了。
想到这里,沈灵雨也只好将方才想说的丧气话压在了心底。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她问,“我好饿。”
“戌时二刻,是该吃饭了。”白玉禾这样说着,忽然站起身,沈灵雨心中一紧,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角,他愣了片刻,随即轻声道,“阿灵,我不走,我只是去给你拿些吃的。”
……这语气就像是在哄小孩。
沈灵雨忙缩回手,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闷声道:“哦,你去罢。”
一直到听到白玉禾关门的声音,她才红着脸钻出被子:她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久违地生了一场病,她竟然想向白玉禾撒娇。
她默不作声地从袖中抽出一张清心符,啪的一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
吃罢饭,白玉禾软硬兼施,终于哄着沈灵雨喝下一碗药汤。苦涩的药汤进肚,沈灵雨立即发了汗,她软软靠在榻上,幽怨地望着白玉禾。
“你瞪我干嘛,”白玉禾有些想笑,“这是千鹤姑娘找草原上最好的郎中给你求来的方子,管用得很,再喝上三副你就好了。”
“谁瞪你了,”沈灵雨哼了一声,嘟囔道,“我不过是眼睛大了些。”
白玉禾扑哧一声笑出来,随手替她盖了盖被子:“阿灵,我发现你生病之后越发像个小孩子了。”
沈灵雨不再理会他,这时,屋外传来千鹤的声音:“阿灵,我的师弟师妹想同你说几句话,你现在方便吗?”
待得了允许,众人一进屋便对沈灵雨深深一礼:
“沈姑娘,之前的事多有冒犯,望姑娘原谅!”
“我们先前竟还说姑娘是骗子……若非昨夜亲眼所见鬼门缝隙,我们也不会幡然醒悟。”
“没想到鬼门真的被打开了,难怪近日妖邪肆虐,若不及时将其封印,后果不堪设想,守护苍生是昆仑义不容辞的责任,望姑娘能够不计前嫌,助我们一臂之力。”
末了,千鹤开口道:“阿灵,他们生于盛世长于盛世,又常年在昆仑修行,很少下山,确实胆怯了些。
“但他们本性良善,又天资聪颖,希望你能允许他们跟在你身后。”
望着众人坚毅的表情,沈灵雨轻叹一口气,撑着身子坐直了些,她的声音有些虚浮,但依旧清晰可闻:“各位,三日后,谁能与我一同前往聚邪陵?”
听了这话,众人纷纷欣喜地抬起脸,一个个朗声报上自己的名字。
屋里热闹了半晌,千鹤担心师弟师妹们扰了沈灵雨清净,忙不迭将他们赶走,待众人走后,屋内又渐渐冷清下来。
沈灵雨沉静地躺在被子里,盯着头顶的纱帐神游,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子夜已过,她依旧清醒得很。
待她反复将与自己结契的妖怪数上三遍之后,她终于放弃似的侧到另一边,忽觉怀中一痛,似被某个坚硬的物什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