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氛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在里头。
何承徽也是受不得激的性子,听了这话立时便气的反嘴道:“娘娘可莫要诬陷嫔妾的好用意,嫔妾知道娘娘诞下了龙凤呈祥乃是有福之人,可娘娘也不必一直这般高高在上的端着架子,毕竟,来日方长焉知最后有福气的会不会是旁人呢?”
栗昭媛轻抿了抿嘴,皮笑肉不笑道:“是么?那本宫就等着瞧了。”
若是放在往日,这时候皇后都要开始缓和气氛了,只是今日她明显没这个心思。或许说,她瞧着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模样,韦顷盈瞧着她脸色白了白,似乎忍着难受却没宣之于口。
贤妃也发觉了,正准备出声关怀,不料皇后却摆了摆手,强自镇定下来,她撑着笑意道:“好了,本宫也觉着有些乏了,诸位妹妹们都散了吧。”
送走嫔妃们,宫殿内又变得静悄悄的。坤仪宫素来都是这样,这座被象征为天下女人都渴望企及的梦的殿宇,却充斥着许多难言的心事与悲哀。
皇后坐着缓和了一阵,时莺心疼的不得了,她低声道:“昨儿太医来说,娘娘这阵子愈发劳心劳神,身体每况愈下。您,您怎么就是不能好好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呢?要是照这样下去,您还说要亲眼瞧着大皇子长大娶妻,怕是都难了。”
她与皇后一同长大又是皇后的心腹,有些话旁人有所顾忌不敢说,可她却是不怕的,因此就这么直截了当说出来了。
皇后嘴角流露出一抹苦笑,“傻丫头,有些事情是我作为皇后的份内之事。有些东西,颖妃和静妃已经帮我分担了,我总不能将所有事情都推到她们身上吧?放心,我的身子我自己明白。”
“眼瞧着这两年大皇子渐渐长大,便是他都瞧出了您身体不好,回回都是关切的话。连奴婢在一旁听着都眼热的很,便是为着大皇子,您也要好好的。”时莺道。
皇后轻叹了口气,却不免心事重重的。
两年前,允玙又回到了她身边,便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她无比珍视。
如果说从一开始,她觉得允玙是烫手山芋,那么如今便视如亲子一般了。
她自然是想护着允玙健康平安长大的,可宫里的事情瞬息万变。眼下是这样,再过一段时间便不知道是怎样了。
何况,自打今年选秀父亲将堂妹送进宫开始,皇后便隐隐能察觉到父亲的心思了。
她是父亲的嫡亲女儿,父亲却不仅仅是她的父亲,他心里头夹杂着太多权力欲望的东西了。
将骆宝林送入宫是第一步,打着的算盘无非是盼着骆宝林能有身孕诞下一位皇子,再将这皇子过继到她名下,这不仅是嫡子更是与骆家有着血脉联系的。
父亲一直不赞同她养允玙,便是觉着允玙身上留着一半俞家的血脉,按照两家素来的龃龉,他觉着允玙是养不熟的。
耐不住父亲已经心有成算,然而骆宝林那样张扬肤浅的性子又岂是能在宫里头安生立足的,眼高手低,一贯自恃出身尊贵,迟早要跌跟头。
皇后倒是预料的极准。
从坤仪宫出来,又是韦顷盈与静妃结伴而行,静妃笑了笑道:“我瞧着你这几日气色都不错,比前些时候强多了。就是这样才好,你心情顺畅了,便能多用些膳食,气色跟着会好,对腹中的孩子也好。”
“也是宫里小厨房伺候的用心罢了。只是今日我瞧着,何承徽是真跟栗昭媛对上了,瞧着她们你来我往的,句句都不客气。”韦顷盈想起来方才那一幕,不由得笑着道。
静妃叹了叹,感慨道:“何承徽倒还是从前那个人,嘴巴是碎了些,可栗昭媛却不是从前那个人了。有时候我瞧着她也觉得陌生得很 ,如今是一点都看不透的。那张姣好的面容下只怕是包藏祸心却是不得而知的,只是这两年多,陛下待她也只是小有恩宠罢了,远远比不得从前。”
有些事情过去了也不可能忘记的干干净净,总归是像是有了条鸿沟一样越不过去,总在那里。
二人继续往前走着,却听见前头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我瞧堂姐就是忒温柔良善了些,身为中宫皇后对人对事都是和和气气的,像是一点脾气都没有。都说人善被人欺,她这个皇后做的还真是没威信。若我是她,早拿出皇后的威严来了 ,哪里还纵的底下嫔妃们一个个造次。”
韦顷盈微微一怔,竟然是骆宝林。
她的贴身宫女银杏笑着道:“皇后娘娘素来与世无争,所以家中才将小主送入宫来了啊。咱们骆氏是何等尊贵的门户,家里头老爷和夫人都盼着您出人头地呢。”
“出人头地?这话说的忒小家子气了些,父亲到底没有伯父有见识,难怪这些年一直屈居伯父之下。可惜,我不是伯父的嫡亲女儿,否则如今住在坤仪宫的就不知道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