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铃的话如一只渺小的食人蜂,一次次灼痛着她,伤口极小,极轻,却疼的痛彻心扉。
“师姐最初的话又是为什么?”
“我同爹爹说结契之事,爹爹虽然答应,但有几个条件。其他几个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唯有一个,谢恙不忍开口,只能由我来说。”
桑意欢羽睫微颤,攥紧手心,甚至在高度紧张中渗出汗意。
“长墟派乃剑修第一大宗,我同谢恙结契,谢恙日后也会成为长墟派掌门,掌门之职万众瞩目,自然不能过度亲近女色。”宋铃一顿,半眯眸子,“谢恙平时相处的人不多,师妹算经常接触,可今时不同往日。”
“我明白!”
话音未落,桑意欢提高声调,打断宋铃的话。
被突兀打断,宋铃脾气极好,不恼不怒,甚至莞尔一笑,眸光潋滟:“师妹能体谅,真是再好不过。谢恙刚才就想说,不料临时有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当给师妹说清楚,免得……”
桑意欢眼神黯淡,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又带着几分自嘲,话说的这般清楚,也这般通透。
仅凭他们结契在即,桑意欢不觉得宋铃有撒谎的必要,只是嘲讽自己的自作多情。
闭上微红的眼,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声音:“我知道了,日后……我会离谢恙远一些。”
说罢,她调整神色,若无其事般迈上台阶。
女子与宋铃擦肩而过,宋铃又道:“师妹莫要失言。”
视线顺势探去,她眼底的笑意愈发浓重,目睹着少女略显失魂落魄的身影。
她垂下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表情是浓的化不开的厌恶,仙气飘尘的脸变得扭曲,手拿起腰牌,勾唇一笑。
细细摸索腰牌的纹路,宋铃嗤笑出声,其中诸多讥讽、千般恶意,如有毒的寒针。
只听腰牌传来声音,尽是谄媚:“宋铃师姐,谢恙果然前来支援。”
女子闪过无趣,话语关切:“如今形势复杂,内门弟子当以拯救苍生为己任,但也要注意安危,应付不及,求助便可。”
“师姐说的是。”
手指一松,腰牌顺势滑落,拍打着裙裳,而宋铃依旧望着女子消失的地方。
宋铃神情专注,不亚于捕捉猎物的灵兽,倘若猎物失误,便会立刻撕咬上去,让其毫无挣扎的余地。
天幕落雪,凄风凌冽,从苍穹俯瞰而下,偌大山峰仿佛只有宋铃一人,空旷凄凉。
衣袂飘然,她轻声喃喃:“桑意欢……这都是你应得。”
“所珍视的,所期望的,都会在你的注视里一点点,一点点消失。”
云游蔽日,暮色成烟。
轻飘飘的话尽数消散,宋铃也甩袖离去,此处发生的事唯有天,有地,有催折花木知晓。
除此之外,无知无觉。
—— ——
“桑二?桑二?”庞括压低嗓音唤她,见她没反应,略微调高,“桑二!”
看向窗外的目光回落,桑意欢看向斜前的人,瞳孔微动,似做询问。
“……”
未等庞括开口,前方教书的长老放下书,目光似剑,直直刺过来。
长老默不作声,其他弟子也都看过来,庞括被吓得不敢动弹,桑意欢动作迟缓,没什么反应。
长老见此,冷哼一声,扬声:“如今天下大乱,身为长墟派弟子当有扶助天下的觉悟,而不是天天不思进取,枯坐而不学,虚度光阴。”
“我们倒是想扶助天下,您也不同意呀。”庞括嘟囔。
如今能坐在此处听课,大多都是修为不足,不能外出历练,除魔卫道的人,长墟派能下山的弟子,都已尽数下山。
世俗界和修真界,便是痴傻之人也能嗅到风雨欲来的压迫,魔族的活动越来越活跃,更加猖狂。
庞括想到着,都忍不住沮丧,不过想想身边的桑二,又多了几分宽慰。
桑二修为在一众弟子,已是凤毛麟角,可依然不能下山除魔,具体原因不是特别清楚,听说掌门体谅她身体未愈,暂时不必下山。
只能老老实实的听课,练习剑法。
长老捕捉到嘟囔声,气的胡须直跳:“你居然还敢顶嘴!你和桑意欢统统给我出去!不听课就去戒律堂,好好看看其他弟子在做什么!”
“诶,夫子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出去!!!”
长老手中灵光闪动,吓得庞括拉着桑意欢拔腿就跑,边跑边高声回应:“夫子别气,我们这就去~不劳您亲自动手。”
庞括这般一闹,不少弟子忍俊不禁,大笑起来,课堂沉寂的气氛一扫而空。
“笑什么!好好听课。”长老吹鼻子瞪眼,徐徐道来,“剑之道,其一长练剑法,其二稳其心性……”
庞括跑了许久,缓缓停下步子,看着失魂落魄的桑意欢,忍不住焦急:“桑二,你到底怎么了?”
桑意欢勉强一笑:“只是没休息好。”
她身子单薄,反应有些迟缓,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说是没休息好,庞括无论如何也不信。
他一脸严肃,认真道:“你可别诓我,咱们可是好兄弟,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便是。”
桑意欢嚅嗫半晌,看着白胖的庞括,终究没有说出口,转移话题:“夫子让我们去戒律堂,我们还是早些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