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颜的蘸料堆了大半个碗，她的就冷冷清清，只有蒜蓉和油。
顾青舟说她这样是把火锅吃成了麻辣烫，林颜嘲笑她不懂，说自己这是喜上加喜，红上加红的吃法。
“你现在也要负责棚内采访了吗？”顾青舟将身旁的醋递给她，温声问道。
她记得她一直做外勤的，之前台里想调她回去做编辑，她不肯，觉得外勤虽然辛苦但更有趣。
“那倒不是，最近做两会筹备，台里面的记者、主持人几乎都全部出动了，确实没人了，只好让我来，不过今天我也没负责采访，只是负责记录，打打杂什么的。”林颜一边涮着毛肚一边回答着，火锅的白烟腾腾上升，一股呛辣味逼入鼻腔。
“今天采访的也是政要人员？”顾青舟低头搅了搅碗里的香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她当然知道不是。
“今天不是，是周有光教授的学生，你应该听说过吧，周教授是享誉中外的建筑学大师，你哥哥好像也是他的学生，他们的团队拿了国际上具有突破意义的一个建筑大奖，趁着热度，电视台想给他们做一期专访，表扬一下我市的优秀青年。”林颜顺口接道，完全没意识到顾青舟过分的关心。
“姓陆的那个帅哥听说才从国外回来不久，我看过他的资料，Q大本科，UCL硕士，哈佛博士，可谓是绝佳的学历背景，说一句年轻有为都感觉委屈他了。我自己判断，他的长相加上履历确实是有些水花的，我们台长眼光还是独到。”她顿了顿，没等她接话，又当做闲资一样介绍了几句。
顾青舟轻微点了几下头：原来他去了美国读博。
这些年她所有的私人行程几乎都飞去了英国，却没有半分他的音讯。房子已经易主，Nancy和jeff夫妇倒是还在，可没有他，她没有资格随意打扰。她能联系得上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整个大西洋，5个时区，六千多公里。
这可以是八个小时的飞行距离，也可以是1635个日夜冲刷的一条鸿沟。
“不过是真红还是黑红就不好说了。”林颜话匣子打开了，又补充道。
“这话怎么说？”顾青舟停下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眸色微凝。
他还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个我没有具体调查过，只是听到他的采访内容，他父亲好像因为什么事入狱了，家庭背景有些复杂，主持人一直想深入挖掘这点，你知道的，现在的新闻需要有爆点，海归精英加上一段有争议的背景，最好还是学术圈的，讨论度低不了。”林颜边吃边说，依旧没注意到对面人探究的意图过于明显。
“学术圈也要炒作？”
“你这话说得有点与世隔绝啊，都快只剩炒作了。今天一个神童，明天一个骄子的，我都快听腻了，和娱乐圈一个德行。所以还是我们民生圈好，都是些接地气的，只愁着把事情压小，不愁着把事情放大。”林颜用一副没见识的眼神看向她。
“你这.....也好像没夸自己。”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理解上的偏差。
“实事求是是我最大的优点。”
顾青舟轻笑着摇了摇头，思绪差点被她带偏。
“不过，我感觉他逻辑不错，没被那些弯弯绕绕带着走，回答得不能说滴水不漏，也算礼貌得体吧，成品如何还得看剪辑大哥。”林颜说完，用左手比了个剪刀手的姿势，两指相碰，在眼睛前晃了晃。
看她将碗里烫好的毛肚吃完，她才幽幽地开了口：“那你有没有办法审一下内容？”
听闻此言，林颜筷子上新的毛肚直接入了锅，她也没捞。而是任由手停留在半空中，抬眼望去，有一种后知后觉的领悟。
顾青舟没有回避她眼里的询问，既然问出了口，就已经知道瞒不了了，但承认多少是另一回事。
“怎么？你认识这个人？”知道对坐之人绝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多少比这更新奇的新闻她也是给她讲过的。她是大部分时间附和，小部分时间配合，兴趣了了。
“哦，是顾青诩的朋友，关系特别好。”不准备隐瞒，临到口时还是作了最保守的介绍。
“那你让你哥去，他比我有办法多了。”林颜松了一口气，继续夹菜。
顾青舟捧起一旁的茶杯，并没有送到口边，暖手般地将掌心贴在四周，半晌后说道：“不想找我哥，我想帮他。”
她的语气很坚定，眼神中有一丝少见的请求。
林颜放下筷子，眼尾清扫间，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她的职业敏感性告诉她，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海外留学、建筑专业、哥哥的朋友........特征和时机都对的上，她大概知道对方是谁了。
“是你的金主？”她打趣道。
“你还记得这个称呼。”顾青舟四下瞧了瞧，害怕有人听了去信以为真。
林颜端正了身子，就着吸管猛喝了一口王老吉，把胃里的辣味压住，擦了擦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既然你开口了，我肯定会去试试，不过不敢保证这事能办成，这是台长亲自定的采访，我只是记录，责编也不是我，我只能靠私人关系去打听打听，也会去找林末帮帮忙。”
顾青舟回国以后再没提过此人，就是因为她的讳莫如深，才让她有几分忌惮。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无从知晓。
“林末？他不是你的助理吗？你搞不定的事他还能搞定？”顾青舟眉心微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