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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爱丽丝_姬小苔【完结】(22)

  是不孕症吗?我问

  “不是。”陈婶婶伤心得流眼泪,说起女儿不能生育,女婿也要负责任。小夫妻俩从小家里是世交,大学、研究所都是同学,等着毕业要结婚,不料,小两口却做出糊涂事。

  本来,做了也就做了,两家大人知道立刻办喜事就结了,新郎却脸皮薄,怕新娘挺着肚子进礼堂难看,要她去打掉,反正毕了业就结婚,到时候要生几个都可以。

  “这个糊涂蛋也不来跟我商量商量,就照他的意思做了。”陈婶婶讲到伤心处,眼泪又流了出来,“结果正经医生不肯做,找到的是密医,没有弄干净,发了炎也不知道就医,一直拖到不能生,才检查出来。”

  陈婶婶的故事还没有完,由于女儿的公婆对小俩口诸多指责,结果女儿受不了责怪,上个月离家出走了。

  她为了找女儿,什么都没带出来,没找到女儿,女婿负气不肯开门,她哀求也没有用,女婿认为她跟女儿串通,非要她把女儿送回去不可,我在街上“捡”到她,她已在外头待了两天了。

  陈婶婶说到这儿,几乎是泣不成声。

  我却为她生气,这种糊涂女儿,混蛋女婿。

  可是,陈婶婶被赶了出来,难道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吗?

  “我不好意思去麻烦人家,小孩子闹家务,给人知道了不好,如果再让人知道我女婿不让我回去,对他将来会有很坏的影响……”

  但就是这般的伤心事,她原先的端庄气质也不走样,相处这些日子里,我很清楚这是出自她先天的气质后天的教养,任何一个女人看了,都会希望不论是贫穷或是富有,年轻或是年老,都能保持的一种风度。

  我要陈婶婶安心,虽然我暂时不去工作,但我们生活简单些,也一样过得下去。

  “这么好了。”陈婶婶突然眼睛一亮,“孩子出生后,我就帮你看孩子,你放心去上班。”

  生下来?上班?我笑,看样子,她比我想得还远,这么乐观!陈婶婶的态度由原先的消极态度,开始振作。她做的家乡菜,味道之美都是我从未吃过的,花样又多,连早餐都能天天翻新,有时候吃酒酿汤圆,第二天就吃火腿粽子,第三天是八宝粥……午餐更是备加用心,总是一餐丰盛些,下一餐就清淡,全是见真功夫的。

  她最拿手的是扬州狮子头,先让肉贩子绞过一道拿回来细细的处理,再用刀背斩。“别用刀锋。”她边斩边告诉我,狮子头的鲜美全在肉汁里,利刀一过全都流失。

  斩好了,用大白菜垫底,砂锅慢慢煨,完全是金瓶梅里一根柴火的上乘功夫。

  陈婶婶的黄鱼煨面也是一绝,鱼和汤的鲜不用说,细拉面还是手工现做,她喜欢做汤包、饺子,小巧得像是用纸剪出来,皮滑馅甜,一兜儿汤嫩得要溢出来。

  只可惜从前我就不大吃肉,怀孕后,看到肉食简直眼晕。

  经她仔细研究,终于得到一个结论。

  “这孩子是胎里素。”她很有把握地说。

  也许是给她猜对了,自从她改做素食后,我的胃口和体重都有增加。

  陈婶婶并不清楚我的过去,也没兴趣打听,她是个很生活化的老式女人,除了做菜,她还喜欢做衣服,膝盖上总有一个小篮子,里面不是毛线球,就是布料、针线。

  陈婶婶把她做的小衣服小鞋子展示给我看。

  “是给你的。”她脸上的皱纹都被那开心的笑容给融化了,“给小宝宝的。”

  我坐下来,抚摸着那些精致的\可爱的,甚至可以说是豪华的小衣服,心灵被一阵温柔的酸楚所淹没。

  这个没有人祝福,甚至没有父亲的孩子,也会有这样的东西吗?

  那温柔的酸楚不仅把我淹没,还把我胀满。

  ※※※

  我回去找那个原先不肯为我做手术,还把我教训一顿的医生。

  做检查时,我想,由于他的多事,我非带球走步不可,但也由于他的多事,我留住了这个生命。

  同样地,如果我制造了社会问题,他是不是也该负责任?

  “你已经制造了。”他说。

  我不但和祖英彦制造社会问题,还要找人当帮凶,企图湮灭证据。

  医生告诉我,所有的检查都正常,唯一的问题是我太瘦,得多吃多运动。

  我不该带陈婶婶一道来的,她听到医生的嘱咐,简直像听到圣旨,每天,天才亮就要我去国父纪念馆散步,如果不是肚子日渐隆起,她恐怕还会强迫我去学太极拳或是舞剑哩!

  我每天随着她在纪念馆周边转,也不过就是这么走走,身体还真的结实起来。

  我不禁对自己的幸运感到惭愧,陈婶婶一直认为我照顾了她,但,事实证明,这些日子都是她照顾了我,她是个老式的传统女人,看似柔弱,也没有其他本事,但她的本质坚强,有无比的韧性。

  这个晚上,我睡得很熟,直到被呻吟声吵醒。

  是陈婶婶在卧室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我赶过去,她正痛苦的辗转,全身冒出冷汗。

  我握住了她的手,冰凉得吓人,但说也奇怪,才一碰触到她,她就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气,好似解脱了痛苦,手一离开,陈婶婶就又皱紧眉头,发出呻吟,但我的手一放上去,她紧皱在一起的眉就松了开来。

  我的手不敢再离开,连电话也没办法打,直到半个钟头后,她的冷汗完全停止,也不再颤抖。

  我打电话请家庭医师来出诊,果然是吃坏了肚子,并无大碍。

  但为什么我的手一碰她,她就不疼了呢?

  医师无法解答这个问题,只好说,大概是心理因素。

  陈婶婶说,她很明显地感受到痛苦消逝,跟心理因素完全无关。

  这天我出去回来,发现陈婶婶正在客厅跟一位少妇谈话,看到我回来,两人都站了起来。

  陈婶婶的鼻子哭得红红的,告诉我,少妇是她女儿,早上买菜时居然在街上遇见了,真有意思,她也叫做东美——而且还叫方东美……

  这个方东美也同样哭得两眼通红,她说;她去美国出差,要同事瞒着丈夫,只是想让他着急一阵子,没想到会连累母亲,自美国回来后,她一直在找母亲,没想到今天早上从客户那里谈完事情出来,竟然就在电梯口遇见了。

  陈婶婶朝思暮想的,就是女儿,现在终于骨肉团圆,我除了替她们高兴,也十分的依依不舍。

  但陈婶婶怎么也不肯跟女儿回去,她早答应了要照顾我。

  从此以后,方东美常来我家探望母亲,成了女人国,三个女人聚在一起,也很有话说。

  方东美比我大三岁,也加入了照顾我的行列,她与陈婶婶最热衷的话题,就是我肚子里的宝宝。

  不止一次的,她以羡慕的眼光看着我带球走步,我如果每天走路少了,她会跟她妈妈一起抗议。

  “你是不晓得这份受罪。”我对她说,每天坐卧不离捧着一个超级的大球,光是坐下,就得费好大力气,更别提躺下和起床了,而恼人的水肿,莫名其妙的发痒,及种种想都不曾想到的问题也—一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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