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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郎腰瘦不胜衣_江倾杯【完结+番外】(37)

  商青鲤闻声望去,江温酒一身青衣,靠在门前石狮上,眉眼带笑。

  “好。”商青鲤一敛心中翻涌的情绪,扬眉道。

  “我听说,沉香居里的梨花白不错。”江温酒道。

  乍一听见“沉香居”三字,商青鲤有片刻愣神。她突然想到在漠北时收到的那封飞鸽传书,传书上邀她见面的地方,也是在沉香居。而她那日,更是在沉香居枯等了一天。

  “确实不错。”商青鲤敛眉道。

  她顺着门前石阶而下,与江温酒并肩沿着宽敞的街道往沉香居走去,酱油跟在两人身边,一直围着两人的脚边打转。

  万里碧空之上是高悬的一轮暖阳,明媚的阳光落在身上,似是将商青鲤心头浓重的阴霾驱散了些许。

  循着记忆来到沉香居,商青鲤在沉香居门口蓦地停下脚步,她盯着匾额上的“沉香”二字看了良久,不知怎么便想到昨夜在玉落溪闺房里见到的那些沉香木的桌椅案几。

  沉香木与沉香居。

  真的只是巧合么?

  “怎么?”江温酒见商青鲤停下脚步,不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没什么。”商青鲤眸光一敛,迈步进了沉香居。

  江温酒的视线掠过沉香居门上的那块匾额,落在商青鲤的背影上,薄唇轻抿。

  上得二楼雅间,商青鲤吩咐小二上了几坛梨花白并几样佐酒的吃食。江温酒在商青鲤对面坐下,等酒菜上齐之后他扫了一眼几样吃食中唯一一盘不是素食的小鱼干,将它端到一旁做了酱油的午饭。

  梨花白入口绵柔,有淡淡的梨花香。江温酒单手撑头,把玩着手上的酒盏,偶尔饮上一口,凤眸映出商青鲤一盏接一盏饮酒的模样。

  她握着酒盏的手指像是春日里雨后的笋尖,修长莹白。她饮酒的样子很豪气,微微仰着头,面色不露悲喜。她背靠着窗户而坐,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她身上,眼角眉梢像是有金光跳跃,明明是温暖的颜色,却让她看起来更加清冷孤寂。

  江温酒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能把酒喝出商青鲤这般让人心疼的模样来。

  他放下酒盏,伸手摁住商青鲤倒酒的手,道:“我…”

  “笃,笃笃。”门外叩门声忽起。

  江温酒语气一顿,收回手,道:“进来。”

  有小二推开门走进来,双手捧着一封信恭敬地递给商青鲤,道:“姑娘,您的信。”

  商青鲤诧异地搁下酒盏,接过那封信,白色的信封上只以朱砂勾出了一朵桃花,不见题字。她打开信封,抽出里面薄薄一张信笺。连带着信笺一起抽出来的,还有一片杜若的叶子。

  她指尖一颤,抖开信笺,入眼是一手熟悉的簪花小楷。

  “重阳日,遥山之巅,烟波楼。”

  ☆、二八。无声惜细流。

  玉落溪算不得循规蹈矩的闺中小姐。

  她的父亲是北楚并肩王兼护国将军玉千绝,她的母亲是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姓凤,名瑶墨。

  那年春风得意,走马长安,眉眼凛冽的少年将军遇见了浪迹江湖的侠女,只惊鸿一瞥,便情根深种。

  玉千绝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痴情郎,一掷千金为博心上人一笑的荒唐事,他做过。用在疆场上执枪杀人的手,为心上人描眉绾发,他也做过。甚至不惜舍了功名利禄也要与心上人求个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这样的一腔深情,世上又有几个女子能拒绝得了。

  三载痴缠,玉千绝终是抱得美人归。

  二人成亲之后,长安城中,便多了一段佳话。

  只可惜,从来红颜多薄命。凤瑶墨生玉落溪时,难产而死。

  凤瑶墨生前,玉千绝不曾纳妾,凤瑶墨死后,玉千绝不曾续弦。襁褓中眉眼像极了凤瑶墨的女儿,成了他情感的寄托。

  玉落溪是被玉千绝娇惯着养大的,免不了有几分飞扬跋扈,早些年玉千绝请来夫子教她琴棋书画,她兴致来了便抚上半曲写上几个字儿看几页书,兴致消了便摔了琴打翻砚台撕了书本。

  而她后来,之所以能写出一手宛然芳树,穆若清风的簪花小楷,说到底,还是因为商青鲤。

  那一年在国子监里,玉落溪拽了商青鲤坐在身旁听夫子授课,百无聊赖时瞥见了商青鲤写在书上的批注。尤带稚气的一手簪花小楷,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红莲映水,碧治浮霞。

  北楚文人多爱行书草书,说起楷书,也不过求个“端正”二字罢了。玉落溪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小楷,奇道:“杜若,你这手字可真好看,谁教你的?”

  执笔写字的人笔尖一顿,道:“我父亲,他说簪花小楷能‘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适合女子,因此打小便让我练了。”

  “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玉落溪拿起商青鲤写了批注的那本书,来回看了几遍,道:“这字儿,我也要学。”

  商青鲤手把手教会了玉落溪簪花小楷的写法。

  也算得上玉落溪天资聪颖,只几个月下来,每个字的起承转合间便已有神·韵。

  后来商青鲤因故离开长安,四年前与玉落溪重新取得联系,两人倒也时常飞鸽通信,因此再熟悉玉落溪的字不过。

  “重阳日,遥山之巅,烟波楼。”

  这十字映入眸里,商青鲤不及细思这话中深意,便问小二道:“这信,是谁给你的?”

  小二看着脸色陡变的商青鲤,小心翼翼道:“是位穿黑衣的公子给的。”

  黑衣公子?商青鲤心中诧异,起身道:“人呢?”

  “还在楼下呢。”小二退后几步,往楼下一指。

  实则小二话还未完,商青鲤已经向楼下奔去了。坐在桌旁的江温酒伸手取过商青鲤落在桌上的信笺,垂眼扫过之后便将信笺折起来拿在了手中。

  他凤眸微眯,掏出两锭银子结了酒钱,抖了抖衣袍起身离开雅间,走到门口时,江温酒回头唤了一声:“酱油。”

  “啊?”小二呆呆应了声。

  正埋首在盘中的酱油耳朵动了动,从盘子里衔了条鱼干跟着江温酒一并下了楼。

  走至楼梯转角处时,江温酒就见到商青鲤站在沉香居门外发呆。他拢了拢眉头,走到商青鲤身边,道:“见着送信的人了么?”

  “没有。”商青鲤轻轻摇了下头。

  江温酒将手中信笺递给商青鲤,道:“字不错。”

  “……”商青鲤接了信笺,转眸看着江温酒,眸中现出一分无奈,道:“这话你应当说给写字的人听。”

  “是么?”江温酒展眉笑道:“可惜连送信的人都没见着。”

  他笑时,像是夺去了这世间所有春花秋月的风情。商青鲤别开眼,道:“时候不早了,我回王府了。”

  “嗯,我送你。”江温酒抬步下了沉香居门口的阶梯,回首向仍站在原地的商青鲤看去:“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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