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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千秋_江听夜【完结】(30)

  “段兄,唐家妹子这个症状我是见过的。”苏晏在友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走过去凝重地把手搭上唐茗秋的手腕。

  他手指抓紧似乎是在丈量脉息,指尖微动,米粒状的透明物从女子微张的指甲中缓缓进入,她手背凸起小小的一个点,很快消失不见。一切动作都被苏晏掩在袖中,段其束竟丝毫未发觉。

  “这就是我们之前在唐茗秋流出来的血里看到的东西。”陆栖淮已有几分确定苏晏是幕后黑手,不作声地往下看。

  “段兄,我要替唐家妹子去买药。”苏晏露在镜中的下半张脸仍是微抿唇笑得温润,沈竹晞却忍不住在镜前,凛凛打了个寒颤。

  “只能我去,段兄,你不认得我要找的那些药的,有些药名我也不知道,不方便开药方。”苏晏补充了一句。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苏晏轻轻推开放在肩上的段其束的手,“段兄既然视我如挚友,我也待你和唐姑娘如亲人,自然希望她早些好的。”

  段其束迟疑着重重点头,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住了:“唉,晏兄弟,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激你才是……”

  “段兄只要许我,今生长乐,不念来世,就足够了。”苏晏曼声道。

  段其束怔了一刻才反应过来那是他前几日说的祝酒辞,爽朗一笑:“好!但依你所愿。”

  第37章 揽风如盈手其二

  苏晏提剑出门,玄霜石被他搁置在药盒的最下端,有一段路被染印花布遮住了,只有颠簸的白光朦胧闪现,隐约觉察出,苏晏并没有去买药,而是上了山。

  这时镜边冷光一闪,苏晏细长的手展开暗中从唐茗秋那里取来的地图,张望寻找上山的路径。

  一炷香后,他到了山顶,将玄霜石高高地挂在三无阁门前视角最好的树枝上,镜前三人因而得以看到平生最悚然骇人的场景——

  “我的天!”沈竹晞死死地按住嘴,连惊呼声都沉了下去,他目眦欲裂地盯着镜面,手指重重捏着倚边的扶手。

  三人相顾骇然,云袖微微别过脸,不忍看如此惨烈的场景。

  长风吱吱呀呀地推开山门,满地寂然,守门的弟子抱着剑委顿在地,沉沉睡去,后院练功、前堂用膳的弟子也凝驻在那里一动不动。苏晏按剑站定在门前,旋手毫不犹豫地两剑割下了两个守门弟子的头颅,氤氲的血色无声地染红山间白雪。

  他短衣上沾染了些微的血痕,拭干了,推门进去,一剑一剑狠厉地贯穿所有弟子的心口,而后手腕一抖,剜出他们的心脏来,扔到脚边,堆在一起。有些心还在温热地蠕动,被压得凹下去一块,看起来甚是可怖。

  无声的屠杀没有遭到任何抵抗,这些平日勤修武艺法术的三无阁外门弟子,在昏然沉睡中丢了性命。苏晏一路剿杀,干脆利落地扬剑,单薄的唇紧抿在一起,却依约看出那是一个笑着的唇形。

  温润如玉,八方修罗。

  他层层深入到建筑里面去,终于在最正中的一间前停住了。上书“来夜”,里面传来絮絮的艰涩咳嗽声,是整处山脉的龙头之处,三无阁主谢拾山所居。

  苏晏静静站在那里,剑尖垂落,脚下是向四方流淌延伸的血痕。他浅色衣衫上血痕点点散落如红梅,衬着温润神色,竟杀意凛然如煞神临世。

  他并指为剑,对着室门,一劈而下!

  “并不是我和你有什么仇怨,只不过我非杀你不可。”

  苏晏微微低头,注视着被无形力量束缚在滴翠座椅上的三无阁主谢拾山,淡淡道:“我将你留在最后一个,算是对你的尊重了。”

  “公子请稍退。”苍颜白发的老者颤巍巍地抬手,横亘起胸前一竿玉箫,呜呜吹奏,“老朽临死前再吹一曲,算是为自己超度了。”

  “词曲名为《来夜》。”谢拾山虽长剑在颈,意态却从容娴雅,并无半分紧张,唯有箫音绵折悠长如银鱼跳波,清越中哀伤隐隐。

  他平静地吹奏,仿佛满门弟子的惨死对他毫无影响,只有眼瞳稍稍一停,落在苏晏垂落的长剑上时,才隐隐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悲怆。

  “还望公子日后少造杀孽,以免遭到天谴。”他拂须道,神情宽澈如海,当真称得上“大慈大悲”。

  苏晏似乎不为所动,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天谴?天谴是什么?”

  他一指房间洞开的天窗上的一线天穹,声音仍是微微笑着:“谢阁主,世上难道还有天吗?”

  苏晏低身行了半礼,起身时,长剑猝然脱手而出,对着谢拾山胸口场穿而入。

  剧烈的剑气将他整个人压在椅子上,骨骼咔咔连声碎裂成一块一块。长剑刺胸,顶着椅背踉跄向后退,直到轰的一声,将他不偏不倚地钉在墙上,周身蜿蜒而出的血喷薄在屏风上,将一层单的书画布染得血红。

  苏晏拔剑,迎着三无阁主寂然阖上的双目,容色沉寂:“你死前似乎是望着屏风后面的方向,怎么,那里还有人?”

  他一剑刺穿屏风,看见后面瑟缩的小小人影呆怔了一下,委顿在地不动了:“原来是个小弟子。”

  他将谢拾山的尸身扶正了立在墙上,从怀里掏出瓶子,手指掐诀,将两人散佚的灵魂装入,又珍而重之地掩好,转身离去。

  “咦!是那个死去的客栈老板!”随着魂魄抽离,小弟子的身体委顿在地,云袖认出最后倒在地上的脸孔,惊奇连连,“原来他那时候未死,又下了山门到琴河外去。”

  陆栖淮摇头:“想来苏晏看他年纪小、道行低微,没有再回头补上一剑——事实上,他已经断气了,由于死前冤仇难消,就做了一缕幽魂,日日守在那间孤零零的客栈里。”

  “他编了一个在琴河涉险的故事,来警告我们不要进去,不料我们却被奇怪的虫子逼进来了。”他分析道。

  沈竹晞觉得不对:“苏晏杀的是三无阁的人,小弟子为什么偏偏要阻拦我们进琴河?”

  “话说回来,人是他杀的,他为什么要录刻在玄霜石里,不怕被旁人知道吗?”云袖眼神奇异,似是不解。

  “呕”,沈竹晞面色苍白,不理会她的问话,指着镜子,“我要吐了!他这是什么东西!”

  镜子里,苏晏从树枝上解下了玄霜石,剜了一块地上的心脏,和着从谢拾山胸口挖出来的心头血,绞在一起搓成药丸。他一共搓了十二颗浑圆的,悉数小心地放在药盒里。

  苏晏回去的一路上,他们都没能再透过玄霜石看到什么。一推门,等候已久的段其束迎上来,看着剑刃染血的苏晏慌乱道:“晏兄弟,你去这么久,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药物难买,偏又被人事先买走,我去追着着打斗一场,才带回了药,这就耽搁了。”苏晏将药丸投进热茶水,递给段其束,“你快喂唐姑娘喝下。”

  段其束不疑有他,连连称谢:“晏兄弟,真是多亏了你。”他看着唐茗秋服下药丸,沉睡中的容色立即大转柔和,不禁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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