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沉。”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公子，兰若公子喝了多少酒啊？”
顾白想了一下，回答道：“三杯。”
“哈哈哈。”空青忍不住笑了，心想着明日我可要好好取笑他一番。
安顿好兰若，顾白便让空青下去休息了。
“好梦。”顾白替兰若擦好了脸，想着这样能让他舒服些。
吹灭了蜡烛，顾白也睡下了。
被屠杀殆尽的村庄，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依稀的哭声，记忆中的场景再次入梦而来。
“不要，不要。”兰若紧紧地攥住了手心，皱起了眉，梦中的他慌乱而又无助。
刚有睡意的顾白听见了兰若的轻喃声，赶紧起身点亮了蜡烛查看。
“兰若，别怕。那是梦。”顾白温柔地安抚着噩梦中的兰若。
“师姐，你相不相信我？”兰若的话断断续续，“我……我不会那样的……不会……”
“兰若。”顾白看着他，心里有些苦楚，他的心底到底埋藏了多少伤痛，在清阳门的每个深夜他是否也是如此受着噩梦的纠缠呢。
“师傅，唔……”
兰若在顾白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沉入了梦乡之中，但顾白却是半分睡意都没了，想着出去走走，舒缓一下心中的郁结。
他打开门，竟听见院子里有隐隐的人声，心下便觉好奇，放轻了脚步，走到一个隐蔽处，朝庭院望去。
只见蓉屏手执曼青色的灯笼恬静地站在一边，而幽兰立于月下，身上著着白色的舞服，隐约可以看见上面绣的青色兰花。
“小姐，我们后天真的就要走了吗？顾公子明明都说了小姐还需要静养，那里哪适合静养啊。”蓉屏话语里的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蓉屏，拖一天，便离那日远一天。你难道不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吗？”这般生不如死地活着，让幽兰日日期待着手刃他的那一天的到来，到时候她就不会再是孤身一人了，她会去找父母，找哥哥，让他们原谅以前那个懵懂无知，分不清是非的自己。
“我当然想！只是在这一愁谷里的日子，常常让我忘了心里的恨，像是重新活过来了。小姐也是，那日小姐与顾公子一同弹琴、听琴，让我恍惚间觉得以前的小姐回来了。”蓉屏的嘴角浮出了淡淡的笑意。
“正是因为如此，才要赶紧离开。我有何资格奢谈喜欢，贪恋温情？”幽兰望着明月，淡淡地说着，月色的笼罩使她的眉目变得格外柔和。
顾白听到此言，不觉心下一惊。
“还有，蓉屏，以前的小姐同整个苏家都已经消失于世，都不会再回来了。”
“是，小姐。”蓉屏心疼地看着她。
“总是要步入既定的归途的。”幽兰心里暗暗地想着，一挥衣袖，在月下翩翩而舞，舞姿流畅而灵动，似是仙子踏月而来，不沾染半点人世烟火气息。
顾白静静地看着，直到一舞毕，似乎是心底最柔软的一部分被她所打动。
不知她的曾经，不知她的未来，但看着眼前的她，他想要去保护她。也许这些日子的相处自己早已对她情愫渐生了吧，但今夜自己才明了。
顾白悄悄地离开了，他隐约知道幽兰想要做什么，心下才觉无奈。她，明明不会为任何人所停留了。
这份情，不知何时而起，不知何时而终。
“今夜的月色，真美啊。”顾白回到房间，望了一眼天际的悬月，轻轻地关上了门。
“许久没练舞了，别生疏了才好。”幽兰扶了扶头上的玉簪，随意地说道。
“小姐的舞姿还是那般美。” 蓉屏浅笑着。
似乎见过幽兰舞姿的人都很喜欢，曾经的她也很喜欢，但如今她却是怎么也无法喜欢了。因为不知哪个舞蹈动作便会勾起幽兰的回忆。她，想忘却忘不掉，自己是为了他才精于舞艺。
“嫣儿，一舞倾城不过如此了吧。”那个温柔的声音像是不速之客，又闯进了脑海里。
“小姐，夜深了，该回去歇息了。” 蓉屏看着出神的幽兰，小声地提醒道。
“嗯，我们走吧。”幽兰目露哀伤，声音中带着些许疲惫。
作者有话要说： 幽兰……诶，一言难尽，只能说是一个令人心疼的女子吧，被无故的恩怨所累及了一生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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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村噩梦（一）
“啊。”兰若从梦中猛地惊醒过来，血腥味似乎就在口鼻之间弥漫，他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妖与人是世世代代、永生永世的宿敌，至死无休。”那双决绝而充满恨意的眼睛又在眼前闪现。
清阳门原本只是想要得道之人修行的门派，后来门派不断兴盛，成为了人界各类门派中的翘楚，对维护人间安定也有了义不容辞的责任。所以每当有突发事件扰乱了人间的安定时，百姓总是寻求清阳门出面。
“兰若，这次你就不要跟着下山了，留在山上吧。”昔怀看着其他行色匆匆的同门，犹豫着说道。
“师姐，这是为何？师傅不是说过我的修为功力已经足够了，可以下山协助师兄们完成任务了吗？”
昔怀顿了顿，躲避着兰若的目光开口道：“这次在人间作乱的是一个妖术强大的妖，我们的任务是就地处决她。”而昔怀怎么可能愿意让她疼爱的小师弟染上自己同族的血。
兰若一下子便明白了昔怀的用意，眼眶微红，笑着说道：“师姐总是为我考虑。我听师姐的，师姐说不去，那兰若便不去了，在清阳门等着师姐回来。”
昔怀放心地点了点头，准备赶紧下山，因为事态实在是紧急。
“诶，师姐，等一下。刚才你说要把那个妖就地处决，往常不都是要带回门里，审讯后再做处置的吗？”兰若想到了这一点，心下觉得奇怪。
“她犯下的罪孽太过深重，竟将一个村庄的人屠杀殆尽，这一死怕是都不能抵罪。”昔怀目光里泛着杀意，狠狠地说道。
不知为何，听完了师姐的回答，兰若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了往日里师兄弟们对他厌恶的神情。
“师姐，这次我一定得去。”兰若立马开口道。
兰若深知自己所受的歧视都源于自己是妖，他想知道清阳门同门们平时接触的眼中的妖是怎样的，以至于他们对妖整个族群积起了如此深的嫌恶。
这是兰若第一次跟着师兄们下山解决这类事件，想不到这也成为了他目睹过的最大的一场屠杀，哪怕过了百余年他对此仍是心有余悸，俨然成为了最深的梦魇。
刚到村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向人袭来，地上倒着几个身首分离的人，他们的手都无一例外地伸向村外的方向，遗露出最后对生的渴望。
兰若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直犯恶心，心下大骇，这真是自己的同族所做的么？手段竟如此的残忍、暴虐。同行的师兄们都握紧了手中的佩剑，觉得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