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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孙公主_续鹜短鹤【完结】(10)

  从未谋面的父母,早已记忆模糊的奶娘,都显得那么遥远。

  帝丘与江都毗邻,江都王“轰轰烈烈以”的故事以及江都被多年前降为县的事早已家喻户晓,当这些奇闻异事里的主角成了她的爹娘和早已回不去的故乡,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切身感受,因为她觉得陌生。

  段宏官至中尉,三次奉命调查她祖父淮南王密谋造反一事,前两次,刘非想杀人灭口,刘惜君的父亲刘建向武帝告密刘非一事,正好救了段宏两次,其中巧合以无法求证。

  “那段叔从小教我要忠君爱国,是怕我怨恨什么么?”,细君凝眉问道。

  段宏慢慢的摇了摇头,火光下他的五官挺而深邃,“太平岁月本就不易,何苦呢?再说你一女娃娃,岁月美满识得大体不是挺好么。”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这些灌输给细君大国大家的情怀却左右了她不太快乐的一生。

  “段叔随着陛下东征西战,丈量过大汉的每寸土地,自然感情深厚”。

  “细君,陛下建立起的这盛世,福泽百姓,延绵万代,你见过他,便会自觉的臣服于他”。

  细君点点头,也许吧,但是她也不怨不怪谁,因为所有的一切是她无法决定的。

  事实上在刘非第三次造反,段宏没有来得及察清此事就已经东窗事发,他因办事不利而被罢官。更巧的是,汉武帝在王府满门处决前赦免了襁褓里的细君,并且派人寻过她。

  带着遗落民间的皇室血脉回到朝廷,再表以日月之心,那么曾经失去的一切都会变得唾手可得。而这后半段故事是段宏不曾说出口的。

  帝丘有女(五)

  冬日,天亮的晚,因为他们在林中过夜,天还没亮他们便出发了。

  一路,天气很好,在赶了几里路后,刘蒙将马车停在了一个茶肆前,在这茶肆歇口气喝壶茶下午就能到他们的目的地。

  “小二!来壶好茶” 刘蒙大声朝柜上喊道。

  小二应声而来,说了麻利话,收起段宏的打赏便转身端茶去了。

  等茶的时候,细君转眼打量起茶肆,只看见柜上有个穿白裙的姑娘。

  在一群人里她有些显眼,细君不禁多看了几眼,她细脸弯眉嘴角含笑,一双细眼炯炯有神。

  自打他们进屋,柜上的白衣姑娘便打量了细君他们这桌几眼。

  细君以为是自己盯着人家看才会引来白衣姑娘的注视,便扭了头看外面的风景。等到细君再回头,看见人家姑娘还在段宏身上瞟,便笑了一声,却引来段宏刘蒙一脸奇怪的表情。

  不一会儿那姑娘摸了摸头,便朝着细君这桌走来,边走边喊道,“小虎子,把我阿爹柜子后头的好茶叶泡壶茶来!” ,她的声音充满笑意。

  说罢,她朝着段宏笑着眯起了眼,声音清脆婉转,“哟! 爷,您这是去哪儿啊!一路风尘仆仆的。”

  段宏放下茶杯,听到姑娘略微调笑的语气,嘴角微抿,想起自己放浪形骸的岁月,不禁抬起头笑的有些坏,“姑娘!我自然是打去处去。”

  那姑娘挑起眉,也不在意段宏的打趣,便接过身后小虎子的茶壶先给段宏斟了一杯,再给桌上其余人斟满杯子:“爷是去长安奔亲戚吧?”

  段宏挑眉,有些讶然,“姑娘,此话怎讲?”

  白裙姑娘掩嘴, “走这条官道的大都是奔长安,最近又不太平,发了大水,看两位爷和这位姑娘相貌不凡,该是去长安投贵人的吧!”

  “发大水?” 三人的重点在这点上段宏略微皱眉,盯着她想看出这话的真假。

  “喝茶喝茶”,白裙姑娘自然看出段宏他们不信,也不继续聊不下去的话题,便又岔开道,“奴家金翠,是这茶肆店主的女儿,你们可以唤我一声翠娘,我就想各位贵人交个朋友”。

  她说这话时眼睛却是看着段宏的,在细君眼里,她恨不得将段宏生吞活剥。

  翠娘常年在茶肆中谋生路,形形□□的人都打过交道,她生性直爽坦白。

  喝了口水,段宏站了起来朝着翠娘一笑,信口就来,“翠娘,我打帝丘来,等我从长安回来的时候,如果还在你这茶肆歇脚,咱们在交个朋友,如何?”

  翠娘一听“呀!”的一声,“爷怕是回不来了,就在昨日,帝丘瓠子河决了堤,淹死了好些人,爷也是福大命大!”

  这下细君刘蒙也站了起来,皱起眉看着段宏。

  刘蒙粗犷的声音响起,“姑娘如何确信是帝丘发大水?我们才从帝丘赶过来的,路上可是一点迹象都没有!”

  翠娘好笑道,“爷,发大水可是昨晚夜里的事儿!您不信?今天早上,可就河南太守派遣的人可是快马加鞭去长安报信去了,还在我这里换了匹马”。

  坐下的段宏又喝了口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百转千回,上报朝廷如此着急可见这次是灾情与往日小打小闹水患不可同日而语。

  刘蒙望着一眼拴在茶肆旁的众多马匹,也不知换下的是哪匹,他欲言又止的望着段宏。

  安抚细君刘蒙坐下,段宏沉静了片刻,见回到柜台上的翠娘还在打量他们,他略微扬高声音道,“这些年也没见朝廷要真正的管这档子事,投奔亲戚要紧! 咱家现在就只剩我们三口人,也没什么家当,就别惦记家了!”

  三人心不在焉的喝完茶,扭不过段宏,大家上了车准备继续赶路,半晌不见刘蒙驱马,细君正欲掀开帘子看看,只见一只滢润净白的手提着一包干粮伸了进来,车里两人一看,是翠娘。

  翠娘掩面笑道:“爷,我就在这儿当垆卖茶,哪儿也不去,爷回来的时候,经过这茶肆可要来喝杯茶!”

  说完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段宏,细君看段宏没准备接过干粮的样子,便接过干粮道了声谢。

  翠娘一笑,回转身子离开。

  车帘刚放下,便听见马车里段宏的声音,“你这孩子,爹平日怎么教你的,不能随便收人东西,等到了长安看你娘怎么收拾你!”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翠娘低头,掩去失望之色,疾步走进茶肆。

  马车里,细君与段宏大眼望着小眼,一时无语。

  经过霍玉一事,细君对与段宏身边的女子格外小心,不在随心所欲任意妄为,过去媒婆说了那么多姑娘,只有霍玉让细君想明白以后觉得惋惜。

  刘蒙赶着马,官道上汲汲的马蹄声听得归家的人有些心急,赶路出远门的人有些心烦。

  那个阳光温暖的上午,就如往日一样很平淡的流逝了,后来,细君原道返回的时候,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不断在心里叩问自己,要是在茶肆那个小小的分水岭,他们赶回帝丘了该多好,帝丘哀嚎遍野,也不及后来发生的剜心。

  至于那场河患,只在《汉书·食货志》中记述下寥寥数语,“是时,山东被河灾,乃岁不登数年,人或相食,方二三千里,尤其是濮阳一带,尽成泽国,饥民蜂起,民怨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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