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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_谈伊翁【完结】(279)

  梁迥索性拿了国主的酒壶,重回上座,殿堂复又歌舞不止,舞女如云,宴宴乐乐,陶陶欢洽。

  几支歌舞已歇,梁迥也有些醉意,宫女上前为其添酒,被梁迥一手推开,那宫女往后跌倒,又连带数人都重重跌倒在地,殿中顿时一片混乱。

  梁迥趁着醉意,发起了酒疯,冷哼一声道:“这就是官家待皇朝使臣之礼吗?如此轻怠,是没将皇朝放在眼中吧!”

  嘉敏翩然一笑:“梁大人为皇朝特使,身份贵重,不远千里未来,国主与本宫皆深感荣耀,以最隆盛之礼相待,不知道还有何处招待不周?”

  梁迥道:“这些俗舞,有何看头?!本官听闻这花红柳绿的后宫中,有一位特别会跳舞的宫女,能在一丈高的金莲台上翩然起舞,官家与娘娘既然是诚心招待本官,为何不见此女献舞?!”

  国主道:“梁使臣有所不知,这位宫女近日犯罪被了幽禁,实在是不堪为使臣献舞。”

  梁迥不依,冷冷道:“官家不愿献美,又何来这些由头!”

  眼看这位使臣大为生气,张洎忙向国主禀道:“官家,窅娘虽有妇人酸妒之罪,但不至于湮没她的舞技。不如请她出来献上金莲舞,若是她舞姿让梁使臣满意,不如就正好将功折罪;若是她的舞姿差强人意,国主再将她关入冷宫,让她面壁思过。”

  国主觉得张洎所言有理,思索片刻,命道:“宣窅娘献金莲舞。”

  嘉敏攥紧了手心,不甘!她是如此不甘!

  ☆、第六十八章 金莲舞(2)

  窅娘自从被贬斥之后,茗淳宫已等同于冷宫,冷冷清清,宫门两侧皆是泥塑木胎一般的侍卫,除此之外,就只有些聒噪的小鸟雀。

  不知为何,窅娘近日来越加烦躁,晚上睡不安宁,总会做各种各样的噩梦,即便是白天时也觉得头晕脑重,烦闷不已,菁芜只当是天气渐渐炎热,窅娘久困殿阁所故。

  夏日渐渐天长,天气暑热,殿中无一处可蔽日的大树荫凉,整日处在骄阳的暴晒之中,想要一些冰块却不能得,窅娘烦躁,喝道:“菁芜,去将我的那个象牙枕拿过来!”

  菁芜只取过了一个竹枕,窅娘怒火直窜,夺了竹枕狠狠丢在地上,喝道:“这种劳什子也给本宫!象牙枕!本宫的象牙枕在哪里!”

  菁芜嗫嚅着:“那象牙枕被娘娘给砸了……”

  窅娘双目熬得通红,怔在原地,一股恶气正无处发泄,偏这时送饭菜的宫女进来,那菜冷了不说,又都是不见菜色、清汤寡水的几样,窅娘看了就心生厌恶,一挥手,将那些菜全都挥到地上!

  哪知那送饭的宫人翻了翻白眼,道:“娘子以为自己还是宠冠后宫吗?山中无老虎,猴子才称霸,这老虎一回来,猴子该呆哪里就是哪里。再说了,这两素一荤一汤已经是顶好的饭菜了,娘子若是不吃,剩下的就只有咸菜包子!”说罢,竟甩手大摇大摆地离去。

  菁芜气噎,窅娘朝门外厉声喝道:“你们这些趋炎附势的贱人!别以为本宫一时失蹄,就会让你们踩,本宫的好日子还在后头,敢作践本宫,看本宫到时候不拔了你们的皮!”

  那送饭的宫女杳杳离去,只有一些八哥在庭院里盘旋地聒噪着,仿佛是在嘲笑着窅娘,窅娘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尖声喊道:“把那些八哥打下来!打下来!”

  菁芜忙不迭地拉开弹弓去射那些八哥,那群鸟儿受到惊吓,尽数飞去,窅娘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可还是觉得耳朵里嗡嗡嗡地响。

  “到底是什么声音这么聒噪!吵都吵死了!”窅娘不耐烦地大叫。

  殿下,还有个名唤铃铛的宫女,瑟缩着脖子,惴惴说道:“娘娘,八哥都已经被赶走了,这是外面的哭声。”

  “哭声?什么哭声?”

  “是裴嫔死了,伺候裴嫔的几个宫人在哭。”

  窅娘大惊,像是被闷头棒打了一通,整个脑袋都是嗡嗡嗡地作响,她一把揪住了铃铛的衣襟,厉声问道:“谁死了?你说清楚!”

  铃铛害怕,吞吞吐吐说道:“是裴嫔……裴嫔从牛头山上跌下去死了,她的贴身宫女芳花在哭……”

  “裴嫔……”窅娘突然安静下来,神经质地说道:“裴嫔怎么会死呢?她一直都是好好地、好好地……”她沉沉深陷的眼眸中突然如蛇眼一般精光灼灼,“是她!一定是周嘉敏那个贱人害的!”

  菁芜抽了抽干瘪的嘴角,“娘娘明察!裴嫔死得蹊跷,不是国后干的又会是谁?”

  窅娘咬牙恨道:“她这是杀鸡儆猴,本宫要出去!本宫不能成为她的刀下鱼肉!”

  “如你所愿,你马上就能出去了。”殿门处,薛九不知何时已站在此处。

  窅娘回头见她,冷冷道:“你是来看本宫的笑话的吗?”

  薛九翩然一笑:“不, 我是来祝贺你的。”

  窅娘眯着眼,疑惑问道:“祝贺?”

  “承蒙张大人,你马上就能出了这冷宫。”

  “出冷宫?”

  “不错,皇朝使臣指名要看你的金莲舞,国主准予你献舞。”

  窅娘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吩咐廊下的宫人纷纷去准备,薛九不忘说道:“这是窅娘娘唯一的机会,娘娘可是要珍惜了。”

  窅娘冷冷笑道:“本宫自然知道,阴沟里翻船一次之后,本宫断然不会重蹈覆辙!”

  ……

  雍和殿中,梁迥早已等得不耐烦,硬生生地说道:“今日本官奉旨前来,特来传达皇帝圣谕。今岁国家有柴燎之礼,国主当入助祭。”

  国主手中握住的酒杯滞了滞,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梁迥此言棘手至极,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是好。

  他深知这只是中朝皇帝的一个幌子,如果去,那就如同七弟一样被软禁在汴梁,永远不能归;如果不去,只怕会触怒中朝皇帝的龙颜,中朝皇帝以此为借口南下征讨。

  嘉敏的唇边带了一丝雍雅的笑意:“梁大人千里迢迢,好不容易才来至我朝为座上宾,正是歌舞娱情之时,又何必急论国事?”

  老臣徐铉也执酒,厚着脸皮敬道:“梁大人年轻气盛,仪表非凡,想来是深受皇上器重。老臣佩服、佩服,还望梁大人不嫌老臣年长,赏了这杯美酒。”

  梁迥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徐铉,只是直面殿中的国主,语调骤然提高:“官家不答,难道是不去了吗?是不敢去?还是不想去?”

  他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意,直直地盯着国主,极为无礼不尊,殿中气氛十分诡异,济济一堂的人竟是凝涩般地无声无息,嘉敏大怒,正要说话,殿外忽地翩然飘来一段红丝绸,那红绸像是席卷而来的火舌,夹带着一缕缕刺鼻的异香。

  窅娘一袭烈焰红裙,如同御园中最娇艳的那一朵虞美人,竟从红绸布上踮脚飞入,身影轻捷如燕,妖妖调调,魅惑若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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