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兰朵.宝音绝望地闭了闭眼,喃喃自语道:“宝格,我亲爱的阿弟,你当真要抛弃我么?”
穿着牛皮战甲的王城守卫捧着一颗头颅爬上角楼,黢黑深邃的脸上全是惊恐,粗狂的嗓子颤抖道:“圣、圣女殿下,黑鬼马的头领亲手砍了使者大人的头颅,大旻人不、不愿意和谈。”
黑鬼马是北狄人对幽州突骑的称呼,犹如夜里的黑色鬼马,悄然间便能取人性命。
从曹芳菲被绑便一直沉默的朱长庸突然出声,眼里全是乞求,语气也极其卑微道:“母亲,曹信业根本不在意他的表妹,求您放过她吧!母亲,求您放过她吧!”
曹芳菲闻言恨不得生吃了朱长庸,被麻核桃堵了嘴巴依然忍不住呜呜大骂!
我乃堂堂尚书之孙女!我父亲只我一个女儿!谁说大表哥不在意我!你个傻逼!蠢货!
“真的不在意吗?呵。”图兰朵.宝音嘲笑儿子的天真,语气狠辣道:“来人!去王城最肮脏的马棚里带几名下贱的奴隶过来。”
同样作为女人,曹芳菲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心里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她好后悔,后悔认识了朱长庸,后悔所谓的放下仇恨,最后悔的还是相信了那所谓前世记忆!
若没有那天马行空的前世记忆,她的人生又该是如何模样呢?
或许不够跌宕起伏,或许十分平淡安闲,但有家族作依托,有名义上的父亲当靠山,即便被揭穿了曹氏女的身份,她这辈子也定能够富贵安稳,锦绣相拥!
曹芳菲第一次怀疑,那所谓记忆其实就是一场梦吧,可我却当真了。
如今噩梦还在继续,衣衫褴褛的北狄奴隶面目狰狞,沾着马粪的身体肮脏恶臭!
那蛇蝎般的女人轻描淡写道:“这大旻贵女便赏给你们了,就在这角楼上好好享受吧!我倒要看看那黑鬼马的头领是不是真的不在意,这可是他姨母的唯一血脉呢!哈哈!”
朱长庸“嘭”地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对着自己母亲磕头,呜咽心痛道:“母亲,求您了,求您不要这样对她,求您了,母亲!他是我爱着的人,您是要儿死吗,母亲?求您了母亲!求您了!”
求她有什么用呢?
真是个窝囊废啊!我当初怎么会看上他的?
曹芳菲承认自己不是多有气节的人,甚至十分自私自利,可正是因为如此,她绝对忍受不了这般屈辱肮脏的活着!
曹芳菲猛然起身,撞开身旁握着弯刀的北狄护卫,纵身一跃,羸弱单薄地身躯随着一阵清风翩然落下。
“不要!”朱长庸声嘶力竭,痛不欲生。
夹杂着国仇家恨的爱情怎么可能圆满呢,小说电视剧里果然都是骗人的,曹芳菲在生命结束前如此想到。
第64章
天顺十八年十一月初八, 北狄王城破,北狄大汗赤格尔.巴图战死,王后图兰朵.宝音被俘, 安顺郡王朱长庸自才殉情。
天顺十九年开春, 北伐大军班师回朝,带回了北狄俘虏的同时, 还带回了一百多口棺材, 里面装着的是当初在桐梓关遇害的文武官员的尸骨。
当年遇害的文武官员的遗体被北狄人随意丢弃在了桐梓关北部的乱葬岗上, 若不是衣物还未完全腐烂,基本上辨别不出谁是谁。
英武门外一片哀泣,有白发苍苍的老者唤着儿子,有面容沧桑的妇人念着丈夫,还有不少的人跪在棺木前,恭迎父祖魂归故土。
韩令和亲自将父亲的遗体接了回家,韩首辅颤抖着双手抚了抚那棺木,其夫人姜氏却像是大梦初醒一般, 明明眼里流着泪,面上却笑着道:“我儿终于回来,阿娘带你回家, 回家。”
韩令和的母亲躲在最后,见着那棺木时, 眼里的怨怼竟然多于哀伤, 她或许也曾后悔过逼迫丈夫伴驾出征,可自私之人从来不会反思自己,只会迁怒别人。
于氏唯一的弟弟早在冬月底的时候就被砍头了, 她当初筹谋算计着嫁人韩家,就是为了能够支撑起于家, 扶持年幼的弟弟长大成人。
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她唯一的弟弟也没了,这都怪自家公爹冷血无情,怪自己丈夫懦弱无能,怪亲生的儿子是个白眼狼。
不过于氏的怨也好,恨也罢,半点也影响不到韩令和祖孙。
北狄被灭,韩首辅执念已消,便有了致仕隐退之心,打算亲自带着儿子的骸骨回韩家镇安葬。
只是在隐退之前,该安排好的事情,却一件都不能漏下。
北狄被灭,韩首辅作为策划和执行者,其威势名望越发地滔天,在朝堂之上,基本上已经到了一言堂的地步。
天顺十九年二月初一,皇帝朱成宪因病退位,被送往了西山行宫里修养,与他一起的还有那位被俘的北狄圣女。
原本以为这祸国殃民的一对情侣能够携手山林,过着神仙般的甜蜜日子,可据偷偷去瞧过热闹的朱成宣所说,他那倒霉兄长如今才是真正的肝肠脆断!
他所以为的邂逅,不过是一场算计。
他所以为的深情,不过是一堆谎言。
朱成宣大骂其活该,好好的一个皇帝,就算中毒成了脑残,智商没了,特么地你连是非观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