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觉得驭心术和心理学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张医生瞬间想起鬼谷子那参透人性弱点的大五心法,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想问一下却发现这孩子兴致缺缺,话虽然比以前多了,可也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不清楚少爷问这个的目的,他只能用自己的理解解答。
“心理学包罗万象,而驭心术更像是其中一个分支,如果非要定性,前者是一门学科,后者是专门的科目,‘驭心’两个字就带着攻击性和目的性,其实有点偏门了。”
心理学用的好可以治病救人,驭心术听着就带着点驾驭意味的诡谲之术。
京安低眉:“先生如何看待擅驭心者必擅制人或——克己?”
这是跟他讨论学术?张医生叫苦不迭,少爷你到底怎么了。
张医生正要搜刮肚子里的墨水给这孩子答疑,京安又说:“无论是放自己失态,亦或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我都可以只消耗自己。”
“……但今天有些事情突然不受控制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抛却那些逢场作戏的能力,一边释放自己,一边由着这个身体潜藏的情绪将自己吞没,除了身体她和原来的厉京安是那么合拍,都是一个快要疯掉的人。
但是她仍有理智,压抑着只朝自己发泄。
直到后来遇到大奸大恶的厉成鸿父子,矛头顺势转换,她的恶意有了新的发泄口,打断厉乐安腿的那一刻,快感直冲云霄。但也仅此而已,很快她就收住了。
她分的很清楚,对恶人以恶止恶,对无冤无仇之人行止有据、保持距离。
可现在她无差别攻击。
这一次的口角是避还是哄,她有多种办法可以将硝烟止于无形,可她还是在话里泄出三分不耐,让争端爆发。
她突然想起过去的自己,那个长袖善舞绝不会出现这样低级错误的自己。
她的情绪也开始敌我不分了?
“您是说您从自毁,唔,从对自己发泄到学会了向厉乐安施加暴力?但现在您却用语言攻击了那被您视作无辜的人?”
张医生明白了:“您之所以困惑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转变成无差别攻击?”
张医生感慨地看向这个孩子。
京安迟疑地点点头。
“好孩子。”
张医生叹了句,他面前的人既是他的雇主,也是他守了十几年的孩子,他……终于要趋于正常了。
张医生眼眶微红。
“小时候少爷的情绪就是内敛的,压抑那么久才找到释放恶的地方,情绪有了出口,它就变成易失控的野马,偶尔散发出来的恶意也因为少爷的理智而只针对不友善的人。但这时您也是压抑的。”
“今天您因为阴阳的一句话意识到这份恶意发散了,它朝无辜的人而去,您开始不知所措又想压抑却没有抑制住,您想知道怎么使情绪回归平静?”
京安想点头又觉得……不甘心?
她不懂,她真的搞不明白。
善驭心者却失去了克己的能力……很糟糕,京安难耐地闭上眼。
张医生了然地看着她,知道她还在和情绪抗衡。
“还控制什么呢,孩子你是活生生的人啊。”
“只是发了个小脾气就害怕伤害别人,但是有情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光是对你讨厌的人,当然也有对你在乎的人。”
“不用困惑,你只是更加生动了。”
“不对,”京安烦躁,“这样糟糕透了。”
她即便失控也必须在自己制定的范围内。
“孩子,对自己这么苛刻那还是人吗?那是物品。”张医生慈爱地看着她,“腐烂的肉被割掉的时候旁边的皮肤组织也会受到牵连,越控制烂肉越没办法根除。”
“与其精神内耗自己,不如全都释放出来,无差别又怎么样,心情舒坦就好。”
“像少爷这样的好孩子只要发泄够了,自然而然就理智下来了。”
“不是这样的!”京安提高声音,“你不明白!”
张医生依旧慈爱,既然少爷还是觉得他不明白,那他就说说另一方面的理解。
“少爷,您在为不客气地对待颜小姐而感到不适,是因为您过去对她太客气。”
京安:“客气?”
“客气亦是疏离,您待人接物的准则发生了变化,所以您觉得失控了。”
说到这个,张医生叹了口气,厉京安的世界好像分成两大块,嫉恶如仇的,和疏离客气的。唯独没有交心亲密的。
所以当客气疏离的关心转变为亲密关系,真情流露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在排斥。
“冲对象发火不是什么大事。”
张医生摇摇头,像是第一次认识厉京安一样,当他少有七情的时候,爱憎都是分明的,可一旦心理世界丰富起来,原来可以纠结成这样。
京安纠正他:“颜晴只是我半个友人。”
张医生顺着她:“是啊,她是您的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