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级别还不到需要斗争的层面，也没人要拉拢我们，所以安心做好学术就行。”梁知予满脸无所谓，“先好好沉下心做点东西，我之前的博导去了英国，说那边教学理念与美国差距很大，更注重田野调查和实践能力。问我有没有兴趣过几年也搬过去。”
姜莱手上切肉的动作莫名顿了顿，语气平淡，“你会去英国么？”
“暂时没这个打算。”
哪怕她没有抬头，也能真切感受到他的眼神正灼烧她头顶。
“不过主要还是要看你。”
姜莱以为自己听错，“看我什么？”
“看你之后毕业发展，就业方向，我比你多几年工作经验，在美国总归能多帮到一点。”
约莫察觉到气氛的僵化，他又补充道，“你小叔姜一南也是这么想的。”
“哦....”姜莱低下头继续切肉，烤肉混着酱料汁水被舌头包裹充盈整个口腔，说不上来的滋味，咀嚼牵引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心慌。
直到广播传来航班即将登机的消息，二人才买单离开。他依旧先送她至登机口，再走远几十米站定。
一定是幻觉，不然为何总觉得那头有悠悠眼神传来，搅得她面红耳赤不得安宁？
思来想去决定找姜一南套话 - “你和梁知予暑期都在忙什么项目？西雅图那边的夏令营你之后还去当客座嘉宾么？”
“没时间凑热闹了，上次也是赶鸭子上架被他逼的。我最近在研究地球系统科学，只打算稍作了解不做深入探究。梁知予好像准备搞一点和 GeoAI 沾边的项目？”
姜莱舒了口气，看来他前几日说要找 Robert 是真的；恼羞成怒地连揪好几下脸颊，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容易自作多情。
姜一南：但他之前跟我说 GeoAI 团队里的人都在欧洲，大家全部线上远程交流。我也不懂他为什么每周要西雅图洛杉矶两头飞，真的很神经。
姜莱：....
第16章 第三周 （2）天狼星
一出航站楼，苏禾那张熟悉的面庞正难掩焦急望穿秋水。等姜莱再走近几步，车里的人忙不迭放下车窗朝她挥手，“快上车，你再不出来我又要被执勤车追着绕航站楼跑一圈。”
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娇滴滴冒一声，“亲爱的，我真想你。”
“别，收起你这虚情假意。”
车辆在 101 公路上狂奔，目的地是三番市中心的 De Young 美术馆。
《拉美西斯大帝与黄金法老》全球巡展是近三十年来以拉美西斯大帝为主题的首个展览，大多展品都是首次离开埃及境内远赴旧金山，展出的皆是拉美西斯大帝最重要的艺术作品和宝藏。如此难得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姜莱一早就定下门票准备好好花上几个小时泡在艺术馆里。
以前两个人读书的时候没少凑这样的热闹。
充当文艺青年这件事一次两次算是心血来潮，做多了倒真和自身融为一体。姜莱自问并没多少艺术触觉和历史细胞，却无比享受沉浸在未知领域的迷茫感。
艺术家将巧妙心思一点点渗透进画作或雕塑的同时也给它们注入独特的灵魂。哪怕欣赏者不懂色彩搭配、抽象画风或作品背后的引申含义，也并不妨碍他们臆想设计之初的场景。
而那些早就被无数人使用、触摸，沾染了几百年前甚至上千年前泥土的厚重物件因缘际会得以重现于世人面前；哪怕玻璃橱窗边的文字介绍毫无感情色彩，更无法囊括文物背后成千上万的故事，观众们依然可以跨越时间和前人来一场精神对话。
无所谓是否真实和贴切，所有的感触皆来自于自身对世界的认知考量。
周日下午，最后一小段路途堵车堵到昏天暗地，连停车位都格外难找。东绕西绕总算抢到一个空位，苏禾凝神屏气将车塞进不大的空间，“真不该周末来，可惜社畜没得选。”
推开车门，姜莱不由自主裹紧身上的外套，偷偷骂了个 shit。难怪马克吐温说他经历过最冷的冬天是在旧金山的一个夏季 - 冷飕入骨的海风吹得人嘴唇直哆嗦，不得章法的风向撩着头发无规律乱舞。
气温虽低，心情倒很激动。
两个人有说有笑小跑到艺术馆门口，队伍里的人早就被吹得面无血色，更恐怖的消息从前方传来 - 排队进馆时间半小时起。
哎，来都来了。
一进馆，刚还井然有序挪动的人群瞬间消散至不同方向。昏暗的室内人头攒动，只让人有刹那间的眼晕。
拉美西斯二世以 90 岁高寿在位 85 年而闻名，是埃及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皇。
展柜里一个个文物雕塑在灯光直射下似乎也有了生命，缓缓吐息出的历史沉淀感充盈了整个空间；让人不由得放慢呼吸沉下心瞻仰。
来自公元前 2030-1540 年的公主金饰和黄金面具熠熠夺目，做工精致细巧全然不输现代工艺；巨型石像给人隐隐的压迫感，迫使人站的笔直神色郑重；而制作精良的木制棺材和最新出土的猫猫木乃伊更是首次展出，肃穆庄重，诡异又可爱。
古埃及文化自带的神秘色彩给每个展品笼上了神圣的薄纱，让人心生敬畏，不敢多上前半步。
两个半小时后出馆，突如其来的阳光刺激着瞳孔急剧收缩，人也被拽回现实。高密度视觉享受随即带来的是空虚感，只想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