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抬眸,鼻尖便触到他的鼻尖。我的鼻尖微热,他的鼻尖微凉,两两凑在一起,好舒服。我情不自禁眯了眯眼,讨好地蹭了蹭他的鼻尖。
他的眸色瞬间深了几分。
“罢了。”他说,“你那师兄来便来吧。不过你要记得,你是我娘子,只能听我的话。”
我忙不迭点头:“其实我师兄……”
他一低头,以唇堵住我剩下的话:“不要再提你师兄。”
魏晨子到底进到了苍龙府。
“啧啧,小九儿啊,你看这苍龙府也就这样嘛,哪里比得上我们南极佛地的流光盛阕?你可要想清楚了,真要嫁给他?”魏晨子一步三摇头,眉心拧着个大疙瘩。
苍龙额角隐隐可见青筋:“魏真人此言差矣,蔽府虽不如南极佛地地广人稀,但这浓缩的精华也非真人一眼能看破的。九儿嫁与我,我自要把这天上地下最好的统统捧到她面前。”
我紧张地听着魏晨子损苍龙居所寒酸,又听苍龙损魏晨子没眼光,心里纠成了一朵麻花。
“帝座好大的口气。”魏晨子似笑非笑。
苍龙忽而朗朗一笑:“平素我不过是不屑争这一口气,现下我有了小九,自然不能再如往日那般随心所欲、隐忍不发。”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魏晨子道。
他们在说什么?我是错过了什么以至于完全听不懂了?
苍龙蓦地朝魏晨子一躬身:“多谢。”
我震惊地盯着苍龙,从未想过像他一般的人物竟会弯腰,弯腰对象还是魏晨子。
魏晨子忽地弹了我一个脑瓜蹦:“傻呆呆地干嘛呢?”
我捂着脑袋继续发呆。
魏晨子还要再敲,却发现我早已被苍龙揽在了怀里,敲不到了。
他一愣,随即击掌而笑:“也好,也好。”他长袖一拂,透着股我不熟悉的清冽不羁。其气度与光华竟不输苍龙。
这还是往日里与我朝夕相处的大师兄么?
我不由晃了晃神。
“人都走了,娘子怎的还不回神?”
我打了个激灵,抬头便见苍龙眼里暗流翻涌。
“苍龙,你吃起醋来帅呆了。”我不怕死地捂嘴笑。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大手一扬,毫无预兆地把我打横抱起,不管不顾我哇哇大叫,硬是把我扛进了卧房。
“三天不调/教,娘子这是要上房揭瓦么?”
“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唔……”
随着婚期一天天迫近,我被几位年长的嬷嬷指挥得团团转。南极佛地太远,因此苍龙和魏晨子一合计便在苍龙府的南苑辟开一片屋宇作了我的待嫁房。
婚礼前夜,南极佛地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兄师姐齐刷刷出现在了我的待嫁房,激动得我险些昏死过去。
三师姐道:“小九,你不过结这一次婚,紧张成这样子作甚?”
二师兄拍开三师姐:“你这连婚也没结过的一边去。”
三师姐一脚把二师兄踹出了房门:“说得好像你结过似的。”
二师兄嗷嗷直叫:“这不留着清白之身等你么。”
众师兄妹俱笑。我亦咯咯笑个不停,仿佛回到了最初佛地清修的日子。
“一群没大没小的,让人看了笑话去。”魏晨子从外间迈了进来。
二师兄笑道:“这不是有大师兄充场子么。”
“这么多年了,大师兄怎的不把小九收了?原以为我们佛地兄妹几人最终都会自产自销了呢。”五师姐抿嘴笑。
魏晨子一个踉跄:“拉倒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这才像平素里的大师兄。
二师兄笑得在地上打起滚来。我雄纠纠气昂昂地一把揪住魏晨子的袍子,撕开了个豁口。
“小九好样的!”
“妹夫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哈哈哈哈哈……”
明日便要大婚,师兄师姐们也不好闹得太晚,嘱咐了我些七七八八的琐事后便一一离开。
魏晨子最后一个走。
临出房门前,他顿了顿脚步,继而侧身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仰头看他,只见他凝神看了我半晌,复叹了一口气:“连你也要走了。”语气里分明有几分惆怅。
说得我也伤感起来:“师兄,若佛地太无聊,就来苍龙府找我玩。”
他扑哧一声笑了:“那得问问你的如意郎君肯不肯。”
“我说了算。”我拍了拍胸脯。
“小九。”
“嗯?”
浓浓夜色里,魏晨子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脸。敛容塑气的他翩然而立,七分气质卓然,三分落拓不羁。
果然佛地无庸人。大抵我是个例外。
“距师父出关还要十数年,我便替师父把话传到了。即使你嫁给了苍龙大帝,也不必委屈自己,记得,你的身后,是整个南极佛地。若不如意,随时回来。”
魏晨子这番话的分量,我懂。
“师兄也学杞人忧天诶?我定然顺顺当当,风风光光做我的苍龙夫人。”我抹抹微氲的眼眶,笑道。
“如此便好。”
再一抬头,夜色里再无魏晨子的踪影。
我关上门,掩上窗,独自坐在床上发呆。明日便要出嫁,这最后的时光只剩下了我自己。师兄师姐走了,苍龙出于礼数亦不得在我身边,这几更天的时间该如何过?睡是睡不着了,索性坐等到天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