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深拱手:“许相思虑周全,下官受教。”
许家与李家曾为姻亲,后来却越来越淡,就如寻常点头之交一般,渐渐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许家子弟谦恭谨慎,名声极好,李氏却嚣张跋扈,大行结党,许瞻和李士荣这两位家主的行事作风也背道而驰。
许瞻面色随和,道:“此事你不必再忧心,我会说服他们,早些回府吧。”
待宁深走后,许瞻也乘马车离开。
车轮辘辘向前,小厮凑近马车好似禀了什么,他未掀帐帘,声音从里面低低传来。
“我自有打算,让他不必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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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都督府来人了。”正殿里,照水轻声步至朱缨身侧,禀报道。
“都督府?”朱缨垂眼正批奏折,手中朱笔未停,低低响起的声中略有疑惑,“谢韫人呢?”
她脑中想着政事,话问出口才反应过来照水哪晓得他的行踪。他一早离开时说过今日要去京畿东大营,都督府的人这时候来,应是有要事。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搁下笔,抬起头道:“让人进来。”
来人是朱缨熟悉的面孔,依然是从江北追随来的老人,恭敬向她行礼。
朱缨免了他的礼,从照水手中接过那人呈上的信件。
在瞥见信封上特殊的火漆印后,她眼中的疲倦登时一扫而空,随即抬手,屏退了殿内侍候的众人。
是渐台的郑岐自东北来的信。
手中信件透着一种不属于魏都的寒气,让指尖染上微凉,火漆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是方从北地快马加鞭送来的。
谢韫不在府上,知道这是她要的东西,直接差人把信送进了皇宫。
渐台麾下势力自两江下游经营而起,近年来动作极快,向大魏北部不断延伸,甚至有向魏都蔓延之势。手中掌握着许多官府难以探查的消息,在民间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渐台掌权者明面上姓邢名元,家世身份处处平平无奇,实则却另有其人。
多年来,不论有心之人如何试探,始终无从得知渐台的真正主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新帝登基以来没有闲着,陆陆续续做了不少事,不难看出其雄心抱负。
坊间甚至有传言,说女帝正暗中查探渐台幕后掌权人,想要将其收为己用,成为皇帝手中的一柄利刃。
殊不知这位被天子“苦苦寻找”的神秘人,三个时辰前才为她亲手画了眉,没脸没皮地向她索吻。
其实朱缨对现在的渐台了如指掌,那些重要的部下都与她相识,若她有要事,可以像谢韫一样直接对其发令。
恐怕只要她一句话,他就能毫不犹豫地将多年经营的势力拱手相让。
郑岐在东北查到了什么?
她敛下心神,拆开火漆抽出信,一字一句细细读来。
东北王陈则义居守一方疆土,除了一双儿女在魏都为质,家中还有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幼子,剩下倒是干净得很。近年来练兵戍边,还对农桑之事尤其重视,一心想要种出更多稻麦,来年好支援旁的州郡,缓解饥荒之灾。
北地苦寒,但百姓多无愁生计、不见苦色,可见当地官府治理颇为上心。
夏初,东北王亲率东北军出征,欲作援军前往西北攻打突厥,奈何河流横亘处冰雪初融、潮汛急奔,加之敌军早有防备,众兵被拦在半途中,兵戈相接间僵持无法脱身,没能赶去支援。
所幸西北告捷,突厥大败,也算有惊无险。
援救未果这件事朱缨是知情的。当时战事吃紧,突厥兵强马壮,她担心出什么岔子,恰好陈则义主动上书朝廷请求出兵,她便允准了。
未能及时赶赴战场,听闻东北那边十分愧疚,还向西北大营送去了好些出自自家地盘的粮食和牲畜,好好给将士改善了一番伙食。
信中写得清楚,提及瘟疫一事。此疫来自突厥西部一小城,一直是依靠屠杀患病百姓来控制,因着动手利落,后来又制出了药方,长期以来并未传至其他地方。
此地与东北所在封地相距甚远,且大魏与突厥边疆戒备森严,多年都少有正常往来。
连大魏国境内的北地,接触到这疫病的可能性都极小,更别提引来万里之外的锦城。
朱缨放下信件,回忆之前发生的事。
白宗庆作为当年从宁氏手中接过德宁钱庄的东家,受人指使给绿瑚银钱,后来举家迁至蜀州,多年隐姓埋名藏身于横云山庄。
被谢韫抓住后,他寻找当年指使之人给予的信物,没等交出就被黑衣人灭了口,只留下一块指向东北的符牌。
死无对证,他们不能确定这信物是否为真,可亲眼所见终究无法忽略,还是对东北起了疑心,甚至让她疏远了皎皎。
然而到了此时,朱缨心中的一杆秤已然偏移。
抛开先前对东北的猜疑之心,现在她更相信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使的障眼法,好让她与东北离心,自乱阵脚。
金钱权势地位无一不满足,东北少有战事,生活也算安逸幸福,她想不出陈氏有什么谋反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