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瑚反应变得甚为激烈,向四周转头张望。
在目光锁定的那一刻,她瞳孔骤然放大,惊恐地抬起手指,正指着姜桃摆放的方向。
“姜、姜……啊——!”
她力气突然爆发,如疯了一样挣脱身后乾仪卫的控制,直直朝那瓶姜桃扑去!
“啪——”
随着一声刺耳的重响,长颈白瓷花樽从高高的花桌上跌落,摔了个粉碎,连带里面装着的艳紫花朵也被损坏,与满地瓷片碎粉混在一起。
宫人纷纷惊呼。
苏若胭高喝:“抓住她!”
身穿囚服的女子处于失控之中,乾仪卫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制服。而她仍在挣扎,如同不知疲倦,口中不知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苏若胭担心她冲撞圣驾,提议道:“陛下,不若改日再行提审。”
绿瑚这副情况,明显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了,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朱缨同样没有法子,最后也只能松口,示意放人离开。
在众人即将退下时,她复又开口,补上对绿瑚的最后一番话。
“母后仁善,生前不曾亏待过宫中任何人,最后却被信任之人背叛。绿瑚姑姑真要偏帮歹人,使昔日旧主蒙冤吗?”
该说的她都说了,绿瑚啊绿瑚,你为何这样死脑筋呢?
殿门关上,朱缨重重叹了口气,以手扶住额头,好缓解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感。
是她过去造下的杀孽太重,所以上天都不愿帮衬一二吗?
第94章 圣心
她蓦地睁开眼, 逼自己收回这种彷徨失措的念头。
纵使天地不相助,也有她自己助自己。
朱缨从龙椅上站起身,径直走到那一滩狼藉面前,不顾裙裾垂地蹲下探出手指, 若有所思去触碰零落的瓷片和残花。
宫人过来想清扫干净, 见状慌忙提醒:“陛下, 当心伤了龙体……”
她摇了摇头, “刀剑弓枪都挨过,还怕这点碎瓷片子吗?”
拈起一片花瓣,浓重到刺鼻的花香冲进鼻子, 朱缨眉头皱得更深。
绿瑚为什么会忽然失控, 是不是这花有什么古怪?而且看她刚才的反应, 竟是知道这花的名字。
这样名贵的花不会流入民间, 既然绿瑚认得, 难不成曾经已在宫中出现过?
忍着打喷嚏的痒意, 她深深嗅了一口,静下心思忖间, 竟然从这香气中品出一丝久违的熟悉。
这味道……
她莫名想起伊南的提醒:“姜桃与兰草一类相配有毒性。”
母后爱花, 兰草、茉莉、腊梅, 都是昔日坤宁宫经常用来插瓶观赏的。
心中有个猜测渐渐浮现, 虽然可能性不大,一旦成型也令人难以忽视。
朱缨打起精神, 下令道:“命内务司回查坤宁宫有无用过姜桃的记录,两日之内,朕要事无巨细的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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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圣上寝宫外却少见地点起一圈宫灯,照得方圆几里明亮如白昼, 好像在刻意迎接什么人一般,抑或说是等待。
地龙无声暖着整座宫殿,宽阔的白玉浴池里水汽萦绕。
女子散着墨发靠在池壁前,任由肩颈裸露在水面外,看上去情绪不高。
照雪从外面进来,见人还在池中泡着,柔声提醒道:“陛下,不如早些出来?水怕是要凉了。”
她心里有事,现在懈怠不想动弹,闷闷摇了头,“你们都下去。”
照雪没办法,只有带着侍候的宫人一同退下。
朱缨确实满心惆怅,夹杂着自责和无措,总之心情十分复杂。
下午发生的事依旧令她耿耿于怀。当时听说了内奸的事,她确实有些烦躁不安,却远不到控制不住的地步,怎么就像没经过思考一样,对谢韫说了那样伤人的话?
时辰已经不早了,还没见人回来,是不是生气了……
门口吱呀一响,朱缨打起精神,立刻转头去看,结果发现是照雪去而复回。
她表情垮下来,问:“怎么了?”
“臣来给陛下放干净的里衣。”照雪自知触了霉头,小声回道。
“哦。”她兴致缺缺又转回去。
殿门复又合上。
朱缨低下头,双手与身下无聊地扑腾几下,带起阵阵荡漾的水波。
那种情绪不可控的感觉难以忽略,令她感到畏惧,曾经的自己明明不是这样的。
若在从前,她保证自己绝不会说出那一番话,现在却变得轻重不分,说出口时不会感到一丝不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终究伤到了他。
身后有声响,朱缨无心分辨,以为又是宫人过来,烦躁地拍了一把水面:“说了退下退下,你们都当耳旁风吗!”
来人没有说话,只从鼻间溢出一声轻笑,令拂来的湿暖水汽都变得温柔起来。
她眼中登时变亮,飞快转过身,明显带着喜色。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她想雀跃,却在看到他的那瞬间不自主委屈起来,两种情绪相互抵消,最后变成小小一声嘟囔。
“只是处理事务晚了些,从前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