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终于明白,世间纷杂,除了情爱还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就算两厢情愿,也有可能遗憾收场。
他们已不能再多爱彼此半分了。
可相爱与相守,始终是两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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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韫离开魏都的那天,朱缨没有去送。
随着一众人马离去,偌大的一座都督府就这样冷清下去,也沉寂了承明殿日日都有的嬉笑声。
圣旨上所写的奉命南下巡查和加官晋爵,在世人眼里都是受天子宠信的象征,可皇宫和朝廷的人都听到了那晚的风声。
冬雷隆隆,督帅从皇帝寝殿冒着大雨离开,没有撑伞,没有回头。
从大都督到江陵王,看上去是一样的尊贵体面,实际上却是调离了朝廷中枢。南下两江一带巡查各地官府铸币实况,仿佛是个蒙受信任的好差事,然而不能再常伴天子左右,无异是失去了圣心眷顾。
这一查不知要耗费多少光阴,皇帝又不曾提到归期,可不就是变相的驱逐吗?只不过是说法体面些罢了。
无人敢多加议论,但人人心里都门清。
这段起于少年时的缱绻情谊,算是无疾而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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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世家李氏谋害已故太后的案子令举世皆惊,抄家下狱、斩首流放,景阳宫太妃畏罪自焚,一场大火,把两代人数十年的恩怨烧了个尽。
皇帝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铲除李家后,下一步就是料理朝堂上残余的一众余党附庸。
几日之间,大臣们有的因罪被发落,有的主动告老避祸,人心惶惶。
这样紧张的氛围里,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也异常沉默。她依旧勤政,平静地早起练武、召见大臣议事、填补各处官职空缺,尽力地把合适的人安放进合适的位置。
有人犯错,抖如筛糠地下跪求饶,她神色不怒不惊,只漠然下令处置惩罚,只有公事公办,再无过多情绪。
处事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
这样的皇帝更令众臣感到压迫,当差办事自觉更加尽心尽力之余,到底如天子一样少了几分精神气。
朱缨抱恙初愈,除了批阅奏疏也无事可做,偶尔闲暇了喜欢去花园里看一看梅花,累了就倚在凉亭中稍作歇息,毫不在意刺骨的寒风从裘氅缝隙里钻进皮肤。
第105章 忠纯
整日眼前都是满眼的雪白, 有时无非再多几点红。
她感到有些乏味,拿起一块酥饼吃着。
陈皎皎知道近来变故颇多,有心想要入宫陪伴,却忧心朱缨事务缠身反而感到不耐, 于是不敢贸然叨扰, 只经常差人向宫里送些自己做的精致糕饼, 聊表关切之心。
这些糖水点心都是费功夫的东西, 朱缨虽不曾与她相见,一腔真心实意却真切感受得到。
“消雪天寒凉,陛下若感到疲乏, 不如早些回去, 以免受凉染上风寒。”宁深关切道。
作为嫡亲的表兄, 宁深则没有皎皎那样的顾虑。他不知阿缨和谢韫那晚发生了何事, 只担心她心思郁结不能释怀。
前有姑母薨逝真相大白, 她若被击垮, 整个大魏就没了主心骨。
朱缨默然摇了摇头。
她不愿留在室内。里面太闷太热,让她的心也跟着捂上一层厚厚的棉, 就要不能跳动。只有身处寒冷中, 她才能感受到自己还在呼吸, 血液还在哗哗流动。
“我问过母亲, 前事久远,她虽不能一一谙熟于心, 却能回忆起个大致。”宁深斟酌着开口。
为了巩固势力、保持血统,皇室与显赫世家常结秦晋之好。先帝朱景与李家嫡长女士节就曾有过婚约,然而双方并无任何男女情意, 只是由着父母之命定下的联姻之语,后来两方都心有所属, 强求无益,这桩婚事也就体面地散去了。
故太后宁檀少年时入了军营,在魏都的好友不多,李士节就算一个。当时看来,区区一桩没有感情的旧日婚约并没有影响这份友情,反而让她们之间的关系更加真挚和亲密。
朱景登基后,宁檀入主中宫,李士节则嫁与许家,与夫婿一起成为了帝后的左膀右臂。
逝者已矣,无人知晓个中细节,宁深无法查清什么,只能通过老一辈人的记忆和描述,尽力帮朱缨走出心结。
“李士节死后,许瞻至今没有续弦,家中也只有许敬川这一个嫡子,想必夫妻间是感情深厚的,先帝待姑母如何自也不必说。她们都是豁达通透的人,各自成家幸福,怎会像李士荣说的那样为情反目。”
宁深宽慰:“陛下英明,岂会不懂此道理,就知那事发生的可能性极小。”
朱缨静静听着。她当然明白,只是事关生母声誉,她不得真相,那点愁思就顽固地笼罩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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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许家,那天散朝后,许瞻曾来求见她。
对于该如何处置李氏部分亲眷,尤其是许敬川,朱缨本就已经看在其父的面子上法外开恩,不曾令其刺字发配,流放岭南。
他闲散纨绔,但终有一日要继承许氏,到了那时,皇室怎能安然入睡。
况且,就许瞻本人来说,即便多年为避嫌与李家甚为疏远,但李士节始终是他的妻子,膝下有共同孕育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