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不禁开始想象,如果是三年前的他,遇上这样的事会如何应对。
想必会又急又怒,非要不顾一切把她留在身边,逼她许诺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吧。
他毫不怀疑从前的自己会这样做。但是现在他们都有了不同的身份,需要面对的人和事也截然不同了。
他不怪她,知道她是被纷繁杂乱的事弄得失了控,才会谁也不相信、谁也不耐烦。
也许等她气消了就会回心转意,在某一天忽然下旨召他回去。
他无法为她做什么,只是可以保证时时回应,在她需要的时候回到她身边。
如果等不到,那也没关系。
嫉妒、气闷、伤怀,都是他一人的情绪,无需让她知晓。
总之,他希望她一切安好。
第115章 无尘
“仔细搜, 一处都不要放过。”
“是!”
乾仪卫齐声应,旋即整肃步伐,向着许府前厅内院纷纷而去。
朝阳沿着屋角高檐洒下来,周岚月发令后留在原地, 迎着刺眼的光, 回头望了一眼那恢宏大气的牌匾。
是先帝的先帝亲手所书——“九锡肱股”。
这历经百年而显赫不衰的簪缨世族, 终是要退出戏台中央了。
乾仪卫奉旨前来查封府邸, 最先出来的却不是长房家主,而是一众家眷。其中有许瞻的几个庶出子女,还有二房一家。
许二老爷多年来胸无大志, 只在朝廷担了个不高不低的五品闲职, 从前都是受长兄庇护, 这次被牵连软禁在家。
他早就心中打鼓, 见乾仪卫来了更是心惊, 忙出面打听:“周大人, 敢问这是做什么?难道我们府上有人犯了事?”
“陛下已经活捉许敬川,贵府胆敢逆反朝廷结党营私, 瞒天过海混淆王侯质子血脉, 这样大的事, 许二爷, 就不必再装糊涂了。”周岚月回。
虽然具体事态暂且不明,但根据温泉山庄净竹轩中翻出来的书信至少可以确定, 从前的贪墨军费案、锦城瘟疫等大事皆有许家的参与。
天子脚下,声名极佳的世家之首原来才是野心最大的始作俑者。
在这之前,所有人都没有对许氏产生过一丝怀疑, 可见当真是善于伪装到了极点。
对此,最气愤的人就是周岚月。
从前, 她最敬仰许瞻忠纯,现在却被告知自己一直以来仰慕的长辈是个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自己接手过的许多麻烦事都出自他之手,这叫她情可以堪?
她生平最恨被人欺骗算计,何况是像只猴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毕竟是日日刀口舔血的人,她目光冷冷,疾言厉色时的气势令众人都一颤。
许二老爷听罢大惊失色,即使面前人脸色不善也无暇顾及,毕竟家世高贵,面对同为世家中人的周岚月还是有底气的。
他目光毫不躲闪,坚决否认:“敬川心在山水,向来不关心什么权谋政斗,岂会如你所说,做下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还望周大人慎言!倘若真的有何误会,不如待家主出来后再行分说。”
男人面容肃然,毫无心虚之色,吩咐小厮:“去主院传个话,就说乾仪使周大人亲至,有要事同家主相商。”
事到如今还在装傻,还真是沉得出气。
周岚月脸色更沉,同样强硬不相让:“那就如许二爷所说,请许公立刻出来一见。”
这时候,跟在许家众人身后的小厮露出为难之色,低声提醒主君:“二爷忘了吗?家主近来吃斋礼佛闭户不出,为期三日,现在时日未足,怕是不会出面见客……”
连家族都要保不住了,还吃什么斋,念什么佛?
先前所有的礼重敬慕之心荡然无存,周岚月嗤道:“许公之门,本使自不敢擅闯。那便在此恭候大驾,许公什么时候出来,我什么时候开口。”
今日她就这一个任务,许家人想耗,那她就陪他们耗。许瞻身在主院,至于主院之外的地方,那就怪不得她了。
她倒要看看是许瞻礼佛的心诚,还是乾仪卫的刀快。
于是周岚月就那样等了起来,也不嫌外面冷。
许氏家眷暗自为难,可众乾仪卫还在一刻不停地破门查搜,只有抛下她,急急忙忙赶去看顾和阻拦。
整座府邸乱作一团,而周岚月浑然不觉。
喝过两杯茶后,还未见许瞻现身,她也不心急,甚至气定神闲地在府上逛起来。
青砖黛瓦,锦织缎绣,大气。
曲水萦纡,篁竹长青,雅致。
黄檀木制的外廊门窗,考究。
抛开主人不提,许家这座府邸修建得实在是成功。虽不像李府那样雕梁画栋极尽奢侈之能事,但古朴典雅,偶尔出现的富贵之物彰显出尊荣地位,没有半点出格,却处处看出百年世族的低调大气和厚重积淀。
周岚月漫无目的地随意走动着,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咂舌,盘算着有的稀罕物件能值多少钱。
两大豪族先后倒下,魏都众世家必然暗怯不已,恐怕现在都偷偷忙着烧香祈祷呢。
她前脚才抄了李家,替国库狠狠捞了一大笔,后脚就又来光顾许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