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瞻语气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却毒如蛇蝎:“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他们炸了冰河,不是还有雪山吗?”
陈则义怀疑自己听错了,震骇地抬起头:“你疯了?!”
丹锡山谷里的平民聚居处位于黔河冲涌过来的反方向,而雪山不一样,一旦一座山积雪崩塌,邻近山峰亦会受惊出动,到了那时,不可计数的大雪轰然而下,山脚周围的城池村庄都将被埋没,其中不乏已经由他们攻陷和控制的地方。
这种为损敌军不惜刀向自己的毒计,实在是……
“无毒不丈夫。双县之事已经做下,我们没有回头路了。”
许瞻却不以为意,回以淡然一笑:“王爷手上已经沾了那么多血,不差这几条。”
陈则义心中难定:“可安越陵沟壑横生,并无太多积雪……”
“谁说要在安越陵?”
许瞻摇头,又加上一倍筹码:“王爷藏了一路的长弩,这次就拿出来见见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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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退了!”
伤兵残将如潮水退潮般后撤,对面马背上,朱缨擦去溅在脸上的血迹,喝道:“继续追!”
“是!”
大军士气强盛,马蹄飒沓气势如虹,无半分疲乏之态。
孟翊击退敌军,率兵前来与朱缨汇合,接到帅令后不加犹豫,加快速度赶至她身后,跟随她一同挺进。
朱缨却不这样打算,眼底浮上一抹悦色,抬手指向东方:“陈则义向北撤,那他们剩下的兵马一定守在蓝青隘。不必理会他们,孟卿,你带兵绕道篁坪直取,朕继续追击,若一切顺利,两日后在秀月坡汇合!”
身边没有高级将领,皇帝要独自领兵前去追击败军,孟翊第一反应就是反对。可是转念一想,陈军近来节节败退,士气颓靡,离开丹锡山谷后的新营地位置更远,在他们追讨的短短时间里,蓝青隘的援军再多,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看刚才败走的那一波虾兵蟹将,根本没有与他们的大军一战的可能,只有被动挨打。
陛下熟悉战场,很多时候比他还要敏锐。陈军败局已定,此去乃是板上钉钉的胜利。
“末将领命!”思量清楚后,孟翊抱拳,果断带着部下掉头。
朱缨一抽马鞭,身下战马四只马蹄立刻绝尘而起,身后是排山倒海的高喊壮气声。
谢韫初来不久,与大军尚不够熟悉,恐在战场上配合失误。他自己也清楚,所以朱缨抱着头盔出帐的时候他没有阻拦,而选择在披甲之前,另外给她加了一件护心软甲。
亲手为她穿好,谢韫定定注视她,认真叮嘱道:“情况不对立刻后撤,不要强撑。”
大事当前,朱缨没有嬉皮笑脸惹人担心,答应道:“知道。”
魏军奋起直追,陈军残部萧条,自然不是对手,只有步步后退,被杀的七零八落。
就这样,大军越过夕照关,直至落霞岭。
“上火炮!”
将士听令,迅速聚集成阵,亮出数门火炮。爆炸轰鸣伴着拼杀声,炮口喷出的火花飞向对面炸开,远比残阳更像鲜血。
快要结束了。
此战胜利后,陈则义大势已去,将再无还手之力。
就在大军越战越勇,即将把残余的敌军彻底击破的时候,忽而从漫天烟尘中飞出一支赤羽长箭。
以为胜利将至的士兵正欢声喝彩,千钧一发之际,那支长箭穿过风雪乍然破开铠甲,“嗖”地一声穿胸而过。
一人轰然倒下。
欢呼声戛然而止,耳畔只剩下弹药用尽后炮口微弱的呼啸。
……那是什么?
众人都愣住了,目光后知后觉移向那支刺穿胸膛后深深扎进泥土的利箭。外形窄而尖,与寻常箭矢有些不同,明显更加锋利。
以陈军与他们相隔的距离,要动用火炮才能造成伤害。怎么会有弓箭的射程如此之远,而且穿越风雪烟尘,刺破盔甲的力道丝毫不见削弱?
朱缨瞳孔骤缩,立刻抬头看向远处。
灰尘散去,敌军不知何时亮出一排弓弩,而那弩比常见的样式大出一倍不止,弓弦也甚为粗韧,他们竟然从未见过!
“保护陛下!”
已经见识过这弓弩的威力,众人大惊失色,匆忙后退,可已经来不及了——
数十架长弩齐声发箭,霎时间,无数箭簇如同撒盐空中,裹挟着破空的利响密密麻麻射下。
魏军反应还算及时,立刻举盾摆阵防御,将皇帝牢牢护在中心。而那长箭擦过盾牌边缘插入缝隙,力度依旧如千钧般重,阵型最靠外一侧的士兵难以抵御,纷纷负伤。
西北军实战多年,从来无坚不摧的防护阵,不过两发箭海过去,就不堪重负破开了一个大裂口。
一刻钟前还萎靡不振的陈军此刻一扫颓势,奇迹般地振奋起来,在流矢掩护下冲杀而来,那破釜沉舟的架势谁看了都怵。
他们中计了。
先前的一切都是陈军的伪装,之所以示弱一路败逃,是为了诱敌深入,将他们骗到这崎岖狭窄的落霞岭!
“后撤,快后撤!”
“顶不住了!”
顶在前面的将士不断倒下,朱缨一时间什么都忘了,马腹一夹想要挥枪冲出阵去。身边的副将顾不上什么君臣,只有死死抓住她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