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挟持人质的士兵倒下, 捆束着手脚的粗绳索被一刀斩断, 周岚月飞快而默契地一闪身, 接住了早先被人卸去没收的乾仪刃。
周岚月恢复了自由,第一件事是帮助长公主脱身, 命待命的乾仪卫护送她离开,而后手起刀落解决了身边几个碍眼的叛军,言简意赅对苏若胭道:“其他的先别管, 夺玉玺!”
宫里藏着两方玉玺,一真一假, 外层玉盒的材质做工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有打开观察细节才能发现其中端倪,除了陛下,没人知道真玉玺放在哪里。周岚月心里没底,一边觉得朱缨说真玉玺不会被找到,那就一定不会被找到,可刚才看朱绪的反应又毫无破绽,好像手里拿着的就是真玉玺无疑。
秉着万无一失的态度,他们不能放任那些人抢夺,必须把那枚玉玺拿到手!
“是!”苏若胭没问为什么,二话不说与周岚月一起杀了进去。
“玉玺”先后流落几人之手,混战仍在继续,甚至动用了银枪弓弩。周岚月好不容易逼退几人拿到手,而一群人早已失了心智,不管不顾地冲着她又攻了过来!
周岚月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脱身,一面保护自己,一面还要时刻注意着玉玺的安危,即便有苏若胭从中帮衬也是分身乏术。
眼见一人远远向她举起了弓弩,她面色一变,匆忙向外望去,东大营大军已在进攻宫门,而宁深正在城楼下紧紧关注着她的动作,时刻准备接应。
不管了!
豺狼虎豹迅速接近,周岚月只思忖了不到一瞬,很快心一横,一把将手中玉盒抛下城楼!
“宁深!”
宁深尚在马上,所以动作很快,在看见玉玺坠下城楼后立刻冲了出去,接住的一刹间被快速下落带来的重量震得手掌生疼,还是稳稳将其护在了手里。
“快走!”周岚月高喝。
事态紧急,重要的是保住玉玺。宁深明白轻重,最后望了一眼她后迅速调转马头,先带玉玺远离危险之地避难。
“拦住他!”眼睁睁看着玉玺就要被人夺去离开,彭涿气急败坏,冲手下三个弓箭手大喝。弓箭手领命,纷纷弯弓搭箭瞄准宁深。
他既无战甲又无兵器,哪里能对付得了这些箭!
“住手!”彭涿再度被苏若胭拖住,周岚月飞身越到弓箭手面前,几下将他们掀翻。惊乱下的三支箭有一支没能射出,一支偏离原位,而最后一支没有受到影响,直向下方冲去。
“嗖——!”
宁深终究还是没能带着玉玺离开,先是听见一声利器破开皮肉的闷响,而后手中一空。
他慢半拍低头去看,进入视线的是一支直挺挺立着的利箭,再看下去,自己的右手掌已经被箭镞深深贯穿。原本紧紧护在手心的玉玺也被箭矢袭来的力道冲了出去,沉甸甸滚在了地上。
宁深一慌,下意识想翻身下马捡回玉玺,手掌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却让他面色煞白。他急促喘息着,冷汗细细密密冒了出来。
刺目的猩红顺着指节汩汩淌下来,他咬着牙,却不由控制地眼前模糊,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玉玺,先保护好玉玺……
这是宁深现下心头的唯一想法。他用另一只完好的手不断在地上摸索,终于够到一角冰凉又坚硬的物体,全然不顾衣袍染上尘土。
城楼上,疯狂的人眼中只有玉玺,无人在意朱绪的死活,而他也不加反抗自卫,任由被人渐渐推搡到边缘。
一手造成的失控局面令他感到兴奋,亦或是说,看着众人面目全非不顾一切的模样使他愉悦。入眼皆是不堪,朱绪如压抑许久终于得到解放,肆无忌惮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就对了。
每个人,都应该像他一样的疯,一样的痛苦……
朱绪越笑越痛快,泪水却如雨下,又湿又咸,被争执的人群一把撞到城墙边。
他摇摇晃晃站定,朝下望了一眼,下面很空旷,士兵还在乱斗,那些朝臣已经被护送离开。
解脱了,只要跳下去,他就解脱了……
少年满心向往,仿佛追向幸福那样义无反顾爬上城墙,衣袂翻飞,他安然闭上双眼,向后倒了下去。
断线风筝般的躯壳里,装着只自由的小鸟。
帝王家好苦,下辈子,一定不要再来了。
这是朱绪坠地前,心中最后的想法。
高大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东大营平乱的将士鱼贯而入,与乾仪卫里应外合将叛军杀得七零八落。与此同时,周岚月也成功脱身,从城楼上奔逸绝尘奔了下来,直冲向宁深。
“宁深,宁深,你怎么样!”
周岚月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匆匆察看他伤处,见他右手无力地低垂着,已经被箭矢穿透,淋漓的鲜血几乎覆盖了他整个手掌。
他是文官,这是他题诗文,批政务的手!
周岚月的泪当即就落了下来。
“我不该冒险给你玉玺的,我就该直接对付他们……”
“哭什么……”宁深唇无血色,但意识尚存,还对她扯出了个笑:“你明明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