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置信, 抬头看见他眼中带着讥讽,委屈便涌上心头。
她红了眼圈,怒道:“你都已经这么清楚了, 又何苦来问我?”
一阵凉风吹过,朱缨抖了一下, 也逼出了她的眼泪。
见她哭了,谢韫心中的气消了大半,声音不自觉变软:“我若说错,你大可以辩解,何必要哭?”
触碰她手,果真摸到一片冰凉,他叹了一声,脱下外袍给她披上。
“我为何要辩解!”
面前女子被暖意包围,眼泪掉的更凶了。
她哽咽,又偏要大声:“我、我与你说过了,是他邀我来找萤火虫,又不是我约的他!结果上了山,他又说这山上根本没有萤火虫,他找我有别的事,可我怎么会知道啊!”
“我在女兵营根本不认识他,还谈情,亏你说得出口!”
朱缨越说越伤心,嘤嘤哭个没完,嘴里还要骂他。
谢韫理智回笼,知道是自己说的话过了分。
他不会哄人,只有将她连同自己的外袍圈进怀里,低声道歉:“是我不好,我说错话了。”
“你消停点,若是再哭,明早起来眼睛就睁不开了。”
朱缨爱美,听他这么一说果然没了动静,老老实实在他身上蹭眼泪。
她心里别扭着,许久不见说话,只能听见低低的鼻子吸气声。
谢韫有心讨好她,低声问:“他与你说,后山没有萤火虫?”
她不说话,下巴放在他肩膀,闷闷点了点头。
“在这等我。”
谢韫让她坐进凉亭,抽出身上短剑交给朱缨,自己只拿个刀鞘,进了后山深处。
朱缨哭累了,她不知道谢韫要去干什么,乖乖在凉亭里等他。
不久,不远处有树叶窸窣声传来,是谢韫回来了。
谢韫只着单衣,手里捏着刀鞘,走到朱缨身旁递给她。
朱缨不明所以,下意识接过,低头去看。
刀鞘之中有点点星光闪现,随即星光飞出暗鞘,照亮了小小的凉亭,也照亮了她的眼睛。
是萤火虫。
朱缨怔怔看着飞舞的星星点点,神情微微迷茫。
她默默失神,转眼看向谢韫,曼妙眸光里渐渐盛满笑意。
她问:“你这是在哄我吗?”
谢韫不看她,“不是要萤火虫吗,给你找来了。”
他惦记着自己想看,于是深更半夜到后山深处,用自己藏剑的刀鞘,给自己装来了萤火虫。
“表哥呀。”
朱缨此时什么不痛快都忘记了。
她起了坏心思,美眸流转:
“军营中那么多男兵,实际上和我都是点头之交,没有一个相熟的。这么多年了,我就与你最熟。”
“与其担心我喜欢他们,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呢。”
······
之后朱缨又说了什么,谢韫都不记得了。
自打他们二人从后山下来,分别回到大帐,他脑海中一直是这一句话。
他突然意识到,朱缨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她今年十五岁了。若是在魏都,说不定都已经定下亲事了。
她的一句话让他忧虑,若是有分寸,自己就该与她保持距离。
虽然他二人并无血缘,但他终究是她表哥。
只是表兄妹吗?
若他当真知足,为何会乱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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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缨隐隐发觉,这几日她与谢韫之间的关系好像变了,因为他在有意无意的远离她。
从前她去谢韫营帐,他无论多忙都会让她进去。
自己要帮他处理事务,他也不会拒绝,有时事务不多,便让她坐在一旁看书,到了饭点还留她一起吃饭。
不论是营中议事还是私下相处,谢韫的反应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但令她摸不着头脑的是,现在她去找他,他常以公务繁忙为由避而不见,军中设宴犒劳时也不再与她坐在一起,而是有意无意地向男兵靠拢。
男兵那边见多年与表妹一起的谢将军突然转了性,自是新奇不已,便大着胆子,待他比平时更热情了几分,
朱缨在女兵堆里几次心不在焉看向他,但男兵们将他围簇拥在中间,她连他一根毛都看不见。
难不成是那日在后山自己说的话过了火,唐突了他?
朱缨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得去跟他说清楚。
夜晚蝉鸣声阵阵,到了营中就寝的时间,已是少有人声,仅有远处几支巡逻兵在换防。
朱缨特地挑了这样一个时间,为的就是掩人耳目,想着把谢韫门前的守卫支走,自己好趁虚而入。
不过待到她接近,发现谢韫帐前无一守卫,周边一片寂静,唯余帐内还燃着莹莹烛火。
朱缨心中暗喜,怕是谢韫知道自己要来,这才特地遣走了守卫独自等她。
她急着和谢韫冰释前嫌,便没多想,悄悄步至他门前。刚要掀帘进去,却听到了帐内低低的谈论声。
里面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她不认识。
“江南一带均已布置妥当,现在只等将军下令,便可继续向北推进。”
谢韫的声音隐隐传来,“这几日,西苑那边可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