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何捂住脸笑。
不如一开始就停在原地。
如果他从未得到,也许不会这么痛苦。可他得到过那一丝温情,于是显得此刻的突然抽离,是那么难以接受。
“我知道了。”他眼底的情绪渐渐平静,带着麻木。
看向华棂时,有点像最初的那个肖何,他说:“我是后悔了。”
她仍然是那副冷淡而美丽的模样,像一个生来冷静的刽子手,收割生命从不留情。
“就这样吧。”肖何站起身,有些僵硬。他一步一步后退,出门的时候有些踉跄。
“我同意了。”
“分手吧。”他经过长廊,没有回头。
华棂看着他走远,一直挺立的脊梁突然有些疲惫。
她在酒店坐了很久,不知时间。只知道外面从白变黑,又从黑变白。
昼夜交替,手机不停震动才起身。久坐带来的血液不畅令她差点摔倒。
贫血的晕眩来得突然,她撑着桌角缓了很久。
方朔的电话不断响起,她挂断,发送短信:【我有点不舒服,一个人待会儿。】
屏蔽后面的问候,华棂躺在床上,怔怔看着天花板。
后知后觉,她缓缓捂住左心口,感受着规律的跳动。
未知的痛苦从这个部位蔓延全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漫无目的地想起某本书上的道理:谎话要半真半假说,才最令人信服。
华棂想,没有人能识破自己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包括她自己。
没什么好想的,就这样吧,会过去的。天会亮,明天会来,没有谁离开谁不能活。
第42章 十年
纪郢洲是在大排档的烧烤摊找到的肖何。
少年喝得烂醉如泥, 倒在桌边不省人事。
纪郢洲叹了口气,把人扶上车。
车刚启动,他缓缓睁开眼, 也不说话, 怔怔看着窗外。
纪郢洲心里不是滋味,却又不知怎样劝慰。
说到底,没经历过的人做不到感同身受。说出口的无非是干巴巴的套话。
“你……”纪郢洲张口, 想想还是作罢,“唉……”
“她就那么好?”沉默一会儿, 纪郢洲说, “你看看你, 为了她,简直不人不鬼了,哪里有点我认识的样子?”
肖何眼神麻木,手指机械性地按亮屏幕。
桌面背景是一张合照。
——冰岛的极昼,狭窄的车内,他打开自拍镜头,露出半边脸, 身后是熟睡的她。
霓虹灯划过车内, 照亮他灵魂被抽干的眼眸。良久,他点开相册, 一张张删除。
每点开一张, 就好像一段回忆在指尖消失。
过生日, 戴着纸皇冠的她;刚开始学吉他, 手有点笨拙的她;读书累了, 趴在桌边休息的她……
最后是一段视频,没什么内容, 短短几秒。只记得是从槐花村返程的大巴上,风从车窗缝隙偷溜进来,吹开她的头发,她戴着耳机看向窗外,目光忧郁。发现他在偷拍,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立刻收起多余的情绪,只剩冷淡。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想好了离开。
目光落在屏幕上,他停顿很久,终于按下删除。
“过去了。”他声音带着沙哑。
纪郢洲愣住,很快反应过来,拍拍肖何的肩膀:“这才是我认识的你。人生还长,我们这么年轻,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肖何望向窗外:“嗯。”
后来,在纪郢洲的回忆里,好像就是从这一刻起,好友渐渐回到最开始的样子,只是越发沉默冷淡。
上大学后,肖何仍然没有回肖家。
真正的决裂是无声的。直到毕业,直到小工作室变成大公司,直到白手起家的新贵声名鹊起,肖何没再见过肖仲岚。
各自有了事业,即便铁杆如纪郢洲,一年到头也难得见肖何一面。
大学毕业不久,肖何的公司从普通写字楼搬进中银大厦顶楼,纪郢洲感慨道:“这么拼,赚得果然多。”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人,已经褪去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矜贵。
“你想入伙,现在还来得及。”肖何点了根烟,夹在指间。
纪郢洲了然:“要上市了?”
肖何没回答,但答案很明显。之后数年,他的名字不断出现在财经头条。
明德更新了荣誉校友榜,想邀请肖何出席校庆。
那时,距离高中毕业已经过去七年。
就像纪郢洲说的,人生如此漫长,时间能够抚平一切,中学时代的短暂回忆,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肖何最终没有去,不记得什么原因,好像临时有紧急会议。纪郢洲带回一本纪念册,随手扔在他的办公桌上。
处理完文件,已经很晚。他靠着椅背发呆,忽然看向那本册子。
人没到,但捐了楼,肖何的大名挂在第一页。他略过满篇赞扬,手指下意识往后翻。
一页又一页,终于停下。
这部分的校友是除了企业家外各行各业的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