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扁了扁嘴,心思刚转一个弯,忽的就听见门外杯盏落地的声响。她慌忙就要进门,想起方才楚惊春的脸色,这才顿了顿。
“掌柜的,掌柜的?”
唤了几声无人,丫头这才掀帘进门,一眼便见碎在地上的瓷片和伏在桌上的楚惊春。
丫头吓傻了,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赶忙过去,颤声叫着:“掌柜的……”
楚惊春伏在桌上,自是毫无声息。
丫头全然不知所措,张口就要喊人,却见已有人大步走来。
瞧着她便是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丫头捣了捣下颌,慌里慌张的就跑了出去。甚至无暇顾及,方才忽然出现的人诚然是面熟,却早已不是楼里的丫头。是早早就被驱逐出去,犯了过错的人。
楚惊春闭着眼,侧耳细听周遭的动静。
阿涧同烟兰都叫她打发了出去,正是旁人动手的好时机。也不出她所料,隐于暗处的人,果然是忍不住了。只是不知,这满桌菜肴里,下的毒是要她昏厥,还是顷刻取她性命。
是以,暂且做得一动不动。
徐徐而来的步调伴着一声冷嗤,紧接着,便是一道女声入耳。
“还当你是多厉害的人,不过都是怕了你的身份。掌柜的有什么了不起,就可以将人踩在脚下肆意践踏吗?”
来人手上似正拿着什么尖锐的物什,一下一下戳着木桌。
一面自语:“我不过就是说错了一句话,你竟然就要置我于死地?现如今,不是照样落到了我手上。”
随后,便是一道刺耳的声音临近,似乎下一瞬,便要冲到她的耳边。
楚惊春拧了拧眉,察觉来人应是划拉着短刃,预备抵上她的脖颈,亲手了断她的性命。既如此,纠结何种毒药便没了意义。
终归,是她要她死。
刹那间,楚惊春移动身下圆凳猛地后撤,眼见冷刃擦过她的脖颈一侧,几根秀发滑落。
“你终于来了。”
楚惊春淡淡地瞧着她,防贼之事不可违,如今银杏自己跳出来,方是省事。
银杏不可置信地盯着楚惊春,她做足了准备,端到楚惊春面前的每一样菜式都下了药。并非迅速要命的砒霜,而是蒙汗药。她要亲手杀了她。
可是,手中匕首怎么就落了空?
银杏没时间细想,眼中恨意蹿到了顶,她紧握着刀,猛地向楚惊春刺去。
同是这世间柔弱的女子,两厢对峙,便是撕扯起来,也不过如同泼妇打架互相扯头花撕脸皮罢了。可这样的撕扯,因着气力都小,大抵也没什么胜负。
最怕便是这般,有人手持利器,奔着杀人而来。
银杏满以为,楚惊春躲得过一下,躲不过每一下。她必是她的刀下鬼。
然楚惊春不避不闪,望着银杏用尽全力的手臂,也伸出手直直回应。只是略微偏了一寸,手肘打弯,指尖用力,便钳住了银杏的手腕。
下一瞬,匕首自银杏手中脱落,楚惊春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住刀柄,手臂微抬,毫不犹豫地划过银杏的脖颈。
银杏瞪圆了眼睛,太过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也再没机会说出口。
临死前那一刻,她似乎终于明白为何云娘会被她撵出春和楼,为何姜大人对她满心忌惮,又为何云娘话里话外引诱她给楚惊春下毒?
原来如此啊!
什么烟兰在她身边伺候着寸步不离,什么阿涧是个男子须得支开,原来真正厉害的人是楚惊春自己。所以,才奈何不得。
可惜银杏重重地倒在地上,再没机会说出口。
楚惊春瞥一眼躺在地上没了声息的女子,手上一松,匕首落地,正砸在银杏身侧。楚惊春拍了拍手,又拿出帕子细细擦过每一根手指。她的动作极快,却还是有那么几滴鲜血喷洒在她的手上。
方才跑出门的丫头跑回来时,一眼便见洒了满地的血,还有跟在她身后的孙大夫,也是愣在当场。
两人的脸色顿时好看极了,一个觉着自己撞破了凶案现场,会不会连同自己也被灭口。一个觉着果然该循规蹈矩,不该挣多余的钱。
楚惊春懒懒地瞥过去,由着他们发了会儿愣,才冲那丫头道:“去叫人来,抬走。”
“……是。”
丫头骤然缓过神,才想起这样的事其实并不罕见,不过从前她没瞧见过罢了。楼里死去的丫头,甭管什么缘由,一应抬到乱葬岗去。
“孙大夫,”楚惊春道,“您帮我瞧瞧,这菜里可是下了毒?”
孙大夫先前住在春和楼多日,大抵猜到楚惊春的打算,偏生今日被人叫走,又听闻楚惊春此问,加之躺在地上的女子,顿时猜出个大概。可猜得出,亦不必挑破。
他只快步上前,细细查验。
楚惊春在一旁瞧着,只随意道:“我吃了几口就有些发晕,偏巧这丫头见我不济就想谋财害命,幸而我用得少,才免去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