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他第二句,为何闭口不言。这是第二个台阶。
然而他全都视而不见,拎着所谓的矜持与自傲,错过了坦白交代的机会。当她将真相道明,他也就没了自我辩解的机会。
穿过前院,将要绕过照壁,吕琒看着眼前敞开的府门,忍不住回头。
“烟兰姑娘,在下当真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烟兰面无表情,很是恰当地拎着一个长公主府女管家的姿态。不算傲慢,也没得温情。
“殿下与你将话说透了,便是没了一丁点耐心。公子,请吧!”
吕琒悔的恨不能咬碎了牙,却也知在自个的事上确然是没了回旋的余地。
仓促之下,只道:“殿下就没有任何话要带个霁尘吗?”
烟兰眼底浮上些冷意:“公子,您非要刨根究底吗?说难听些,殿下与您好歹没有前朝旧怨,能心平气和。林公子那端,且顾好别人吧!”
烟兰甩手离去,原先看林霁尘待自家主子,也感佩于他的一往情深。奈何,到底是个拎不清的。
先前顾及林相也算有情可原,如今竟在八公主府日日住下了。
可不得叫人生厌。
一路往回走,途经前院硕大的空地,春花绽放的园子,于九曲回廊处与巡逻的护卫打个擦肩。
只一眼的功夫,烟兰本没放在心上,走的远了,忽而又是回转过来。
护卫们早走远了,她只得回到阁楼与楚惊春禀报了此事。
楚惊春道:“可否确认是他?”
烟兰蹙眉摇头:“只一打眼,奴婢不敢确认。”
“唤武常来。”
不一会儿,武常双手环抱,于楚惊春跟前恭敬行礼。
自打显家少夫人遇险一事过后,长公主府护卫队内,一知长公主有手段有仁心,又知长公主出手阔绰。甚至有些摩拳擦掌,恨不得有些什么事好叫他们立时表了忠心。
“小队训练的如何?”楚惊春问道。
“属下领命至今,未敢有一日懈怠,如今队内之人,最差的也有属下七八成。”
“叫他们超过你,还肯听命与你,才是你的本事。”
“属下明白。”武常顿了顿,问道,“不知殿下叫属下前来可有别事?”
原先在军中能做副将之人,可非全是悍勇。两月未曾召见,想是有要事。
楚惊春亦懒得迂回,直接道:“确有两件事。护卫队里最近可是进了新人?”
武常诧异了下,这等琐事,楚惊春从未过问。
既是问了,当即详实道来:“一个月前,确曾招揽了一个新人进入小队。属下以为这是小事,便不曾禀报殿下。此人姓张,原是宫中驯马队的头儿,骑术极其精湛。属下想着,他这番技艺,正好补了小队的缺。”
姓张,驯马队出来的,十成十是他了。
楚惊春道:“是他找的你,还是你听说了他的名号去寻得他?”
“是张永望来寻的属下。属下也曾查实,他是家中遭了难,妻子重病缠身,他在宫中做事时时有分心就被撤了职撵了出来。后来听人说长公主府薪俸可观,才托人求到了属下跟前。殿下,此事……属下做的可是不妥?”
楚惊春面色未动,只淡声道:“他很缺钱?”
“是,属下听闻之际也觉得可怜,就借了他二十两应急。”
音落,武常始终垂首,不见楚惊春额间微蹙,却也察觉室内的气氛似乎冷了下来。
若非是他做了,不该随意招揽,亦不该随意收买人心?
武常拿捏不准,在楚惊春尚未开口的几息间,只觉后背冷汗层层渗出。
余光可见,楚惊春懒懒地坐在桌前,并未移动分毫。却是她身旁的侍女烟兰离去,不一会儿又走了回来,正站在他跟前。
“二十两怕是不够,这张银票你拿去给他。”
武常这才敢抬眼去看,正见烟兰手捧托盘,上面摆着一张银票。仅一张,面额一千两。
一千两,是他们八年的薪俸。
并且,是给,给。
楚惊春仍旧淡淡说着:“正巧府上有位了不得的大夫,你一并带去见他,让他记得你的好。”
“殿下?”武常惊呼出声,双膝落地。
却原来,不是怪责他收买人心,而是觉得他做的不够好,便替他做的更好些。
这份天大的救命的恩情,也要一并送于他。
“还有,”楚惊春道,“有时间去见见杨公子,同他比试比试,若他强与你,日后请他教你们。”
顿了顿,又是补充:“你是护卫长,须得谦逊,不徇私。去吧!”
人走后,烟兰站在楚惊春身边,仍不住说道:“殿下,你吩咐的也太清楚了些。”
言下之意,便是提醒武常,不必计较杨公子是否真的厉害。护卫长始终是他武常。
“行伍之人,没那些弯弯绕绕,把话说清楚了反而省事。”
“那您说,杨公子会教他们吗?若是教了,可不就暴露了身份?”
楚惊春轻笑一声:“他没暴露?”
烟兰也笑了笑:“倒也是。只是可惜,您明明做了件善事,张永望却是要记着武常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