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忍不住冷笑:“我倒不知,我同长公主能有什么相干?”
还说透过楚惊春看见了她的不易,倒不如不见的好。
“被遗弃,被利用,偏是至亲之人所为,连恨都不能痛痛快快的恨。姐姐也曾这么痛过吧?”
太后的笑意僵在脸上,到底是软肋,不能真的视而不见。
张平晏继续道:“她好像更惨些,亲生的爹娘亲手送她上黄泉。后来见她还活着,心底盼望的,竟是悔恨当初怎么没有斩草除根。”
太后,也是一个母亲。
沉沉叹道:“她是个可怜人。可是平宴,怪只怪,她挡了太多人的路。”
“也挡了你的路。”张平晏道。
这一句,露了底。
太后一贯是机警的,当即道:“这便是你今日入宫的原因?”
迂回婉转,却是要为她求情。
张平晏没有否认,太后摩挲着手上佛珠,缓缓开口:“你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咱们是一家人,我也犯不着有什么事瞒着你。”
“那日之事,姐姐与陛下可能放下?”张平晏小心说着,眼睛落在太后面上,不敢有一丝错漏。
却也不必命人查实,一进寿安宫的门他便知晓,往日那些熟脸几乎全都不见了踪影。
可见,那日伺候的宫人,已然全都被处置。
太后眉心一跳,明显是又回忆起那日的情景。
“被掌掴,被刺穿手掌,哀家若是能放得下,怕是要落地成佛。”
“不过,有句话你说的很对,若无一击即中的把握,哀家确实不该再招惹她。”
“你放心,京城是要有一段太平日子了。”
这便是预备长久地蛰伏,以备日后伺机而动。
似乎应当如此,可以张平晏对太后的了结,却总觉得不会如此简单。
“太后娘娘做了什么?”
张平晏提着心,索性直白地问出口。然而这一问,他甚至不打算听到答案。
不妨,太后却是说道:“哀家能做什么,不过是为珩儿挑个好人家的女儿做皇后罢了。”
“陛下不过十岁。”
张平晏说罢,对上太后眼底清浅的笑意,忽而明了。
正是年幼,是以,才要等几年。才有几年的太平。
太后是能耐得住的人,若非如此,也难以在膝下有子的情况安然无恙到如今。
“不知,是谁家的千金?”
太后依是笑着:“想不出吗?”
京城的名门贵女原先也在张平晏眼前打过一个转,皆是太后为了让他娶亲。可若是适配陛下的年纪,张平晏确然知之甚少。
谁家有这么小的姑娘,且能为太后所用?
张平晏尽力想了一圈,着实想不出,便转了念头顺口道:“谁家有女我确然不知。然京城之内,名门勋贵不少,再是厉害都不足以与显家军相提并论。唯一一个,便是楚家,上有太傅,下有楚庭舟手握禁卫军。可他们家,已经没有女儿了。”
那位楚家的小姐,究竟是怎么死的张平晏并不知晓。端看宫变那夜,楚家站在了楚惊春那一头便能猜个大概,约摸与先太子和四皇子是脱不开干系的。
若非如此,楚家世代忠直,断不会选定长公主。
说来,那时的情景应不是选了长公主,而是已然没得选。
不妨,太后笑意渐深:“谁说他们家没有女儿了?楚庭舟膝下正有一个刚刚五岁的女儿。”
张平晏心神一震,顿时了然,为何自打他进门太后便始终如此从容。
“太傅答应了?”
太后原本拿捏着手上帕子,这时轻巧地摊开手,任柔软的帕子躺在掌心。
“谁能拒绝皇后的位子?他们家,本来也是要出一个皇后的。”
张平晏顿时哑然。
诚然,这是极好的一步。本该是极好的安排,可不知为何,张平晏没来由地想起一道清冽的嗓音。
“太后性情如何您最清楚,我总要活着吧!”
那女子的声音与神态,分明没有一丝一毫的示弱之意,可张平晏回想起当日种种,只觉她实在艰难。
已然走到了这一步,总要图一个活路吧!
若她并非女子,他必定拼尽一切护她上位。
一个知晓民生疾苦,从百姓中来,有手段有筹谋的人,实在是君王的最好人选。
只可惜……
出宫后,张平晏没有上马车,只在街上随意行走。后来走着走着,不知何时天色昏暗,眼前出现硕大一片空地。
他这才转过脸,看向那块牌匾。
烫金的“长公主府”四个字在昏暗的光影下仍旧那般清晰,张平晏定定地站了会儿,到底上了随行的马车。
长公主府内。
禾枝将张平晏短暂逗留的消息禀报楚惊春,并言道,他是从宫里出来的。
楚惊春轻“嗯”了一声,微微抬手,禾枝立时退下。
烟兰在侧,却是没得这般淡定。
“殿下,先头您说,会有人帮忙的。可瞧着张大人今日之情形,是没打算将他与太后说的话告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