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要让选在千里之外的楚统领心生忌惮,又不让人察觉是太后的手笔。
分明矛盾。
但既是太后吩咐了,嬷嬷亦只得应下。
七日后。
楚庭舟的马队歇在距京城七百里的一处驿站,马蹄声响,先行探路的人折返回话。
“启禀大统领,距此二十里处有一支江州来的商队,正往北行进,约日落前抵达驿站。”
他往南,楚惊春的手下阿涧往北,终于到了碰面的时候。
“随行多少人?”
楚庭舟带来的人并不多,要紧的是扛着禁卫军的旗子好为阿涧开路。
“外头有二十人随行,瞧着都是好手。马车内一直没有动静,无法探知坐了几人。”
小小马车能有几人,顶多添一个随身伺候的丫头或小厮罢了。
楚庭舟轻“嗯”一声,待要吩咐准备好迎接事宜,耳侧微动。他偏过头,正见一只灰绒信鸽落在窗前。
信鸽腿上正绑着他们楚家独有的标记。
楚庭舟神色一凛,若非紧要关头,家中断不会轻易动用这批信鸽。
屏退手下,楚庭舟这才将纸条展开。
三日前,夫人带韵儿前往护国寺进香,于后殿行走时,遭忽然现身的歹徒劫掠。
夫人受伤,韵儿下落不明。
实在可笑,掌管禁卫军的楚家,自家女儿居然在皇城不见了踪影。
顺天府行动也算利落,派出所有人手查探,后来几乎掘地三尺。
然而过了整夜,仍无半点线索。
后来,还是一个乞儿,说见着公主府有人扛着一个包袱进去。那包袱大小,约摸就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
然,公主府内是被幽禁的先五公主,便是失了公主的名分,仍旧住在公主府,也仍旧是声威赫赫唯一长公主楚惊春的亲妹妹。
无人敢硬闯。
没有实证,亦不能硬闯。
而长公主府,大门紧闭,恕不接待。
父亲在信中言道,他曾亲去,在日头下站了半日也无回应,只得与他飞鸽传书,望他自有抉择。
自然,楚玥亦非突然发疯,她原就有些疯癫,忽然失常劫掠官宦之女乃是因着三日前的那天,正是淑太妃的生辰。
楚玥想念母亲,做了此事也不稀奇。
可是,怎么偏偏叫她的妻女赶上?
一个被废黜的公主,她的府门就这么难破?
长公主不见客,宫里的陛下和太后娘娘又在做什么?
楚庭舟捏碎了纸条,答案显而易见。
从头到尾与太后娘娘无关,她不过是借此轻飘飘地告诉他:瞧吧,你家人的生死到底捏在谁的手上。
如他所见,太后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择手段。
然而,却也不得不承认。只有足够狠,才能站于上风。
楚庭舟没有犹疑,迅速决断。
“改道,回京!”
……
阿涧自重伤后便一直昏迷不醒,后来恍惚间听说已然过了两日,身子也不似之前滚烫。后来,又被人抬上马车,便是无尽的颠簸。
却也算不得太过颠簸,只是他虽听得外面的声音,却总睁不开眼,总是困倦。
“……到了。”
“果然无人。”
商队一行人停在驿站前,看着驿站内零散的几人,照旧将马车引了进去。
甭管有没有人,他们今天夜总要在此歇脚。
赶马车的人四下收拾妥当,待要抬手撩开车帘,着人将阿涧抬下来,忽见后院转出一个人来。
来人一身粗布长衣,瞧着与一般打手没甚区别。唯那一身凛冽的气质,可见多半是军中之人。
来人径自走到马车前,开口道:“阿涧如今可好?”
“你是何人?”
马夫不识得他,当即抬手将人拦住。
来人这才道:“抱歉,我乃京中禁卫军统领楚庭舟。先前曾与长公主有诺,如今恐要失信于人,临走前特言一声抱歉。”
说过,楚庭舟愈是直直地瞧着马车内。
林中有风,纵使车帘厚重,不免被人瞧出些边角来。
马夫再次阻拦,身子横在楚庭舟与马车之间,正好挡住那个边角。
“阿涧重伤,不便起身与大统领回话。大统领既是不能护送阿涧回京,就不必废话了。”
马夫冷着脸,全程没有半点波动。
看来,楚惊春待阿涧确然用心,随行二十人,皆是身手了得的死士。
然则这般行为,却叫楚庭舟骤然觉出不妥来。
莫非,这马车上除了阿涧,还有旁的见不得人。
“是吗?”
楚庭舟沉声道,悄然握紧手中长剑,激战一触即发。
长剑嗡鸣,马夫听得清晰,手中大刀也握紧了些,甚至后头二十人也一并进入待战状态。
忽的,一道清冷女声响起。
“都退下。”
轻飘飘的,没什么力度,却让人莫名一阵威压。
所有人一齐退下,空荡荡的驿站,登时只余下楚庭舟站在马车前。
楚庭舟隐约觉得那道女声有些耳熟,一时间却也未曾想起合适的人来。
只微微后退,一面留住安全的距离,一面双手一环,道:“冒昧打扰,并无别意。不知,姑娘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