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殿下身边许久,原本她还担心拿捏不准殿下会如何处置,如今这碗烈性汤药正巧叫她喝了,她瞬时就懂了。
睚眦必报嘛,正合她意。
第81章
翌日,晚。
禾枝一上阁楼,便见烟兰已经将三只锦盒摆好。
烟兰一一点过:“这个是孙景曜,这个是孙景曜,这个也是孙景曜。”
禾枝愣了下,失笑:“烟兰姐姐倒不如说就定了他呢!”
“他既然那么想来,咱们总得成全他。”
烟兰眼底闪着晦暗的光,显然是想好了如何处置。
禾枝立时道:“我这便将孙公子请来。”
烟兰叮嘱:“就在楼下,请上来再脏了殿下的地儿。”
“明白。”
禾枝一应应着,她跟在楚惊春身边的时间不长,虽大略知晓楚惊春的行事风格,可面首不同于寻常下人,有过肌肤之亲,总是不好处置的。
如今烟兰做主,她一应附和就是。
不一会儿,阁楼下竹篾细帘被卷起,禾枝将孙景曜迎进门。
“公子请用茶。”
仅仅五个字,与往日别无二致,却是惊得孙景曜冷汗暴增。
来阁楼伺候的面首,早晚皆有不赶巧的时候,在楼下用一盏茶,等一等本是寻常。
可孙景曜心虚,太心虚了。
他瞧着禾枝温顺的面容,瞧着扣下的杯盏,仿佛掀开盖子,就会有浓郁的热息如迷雾般将他笼罩。
昨夜死了个丫头,今日,这是要轮到他了?
孙景曜没敢喝,手上紧攥着折扇,竭力压住发颤的嗓音:“听闻昨夜殿下身子不适,不知现下可好些?”
禾枝静静地凝着他,继续皮笑肉不笑。
“公子请用茶。”
孙景曜心下咯噔一跳,折扇脱落坠在地上。
自他进门,禾枝只这一句,且这一句明显少了许多耐性。
茶里下了药,还是毒?
孙景曜额上落下大滴大滴的汗水,身子不由自主地后倾,偏偏,心底还存泄着最后一丝侥幸。
“来时喝了许多水,眼下并不口渴。”说着站起身想要向外行去,“既是殿下身子不稳,在下改日再……”
话未说完,孙景曜望着外头的情形,不觉呆在原地。
护卫,丫头,小厮,站了足有二十余人。
殿下的藏书阁外何曾这样拥挤热闹过?
孙景曜的腿都开始打颤。
禾枝依旧静静地瞧着他,懒得再说第三遍。
孙景曜猛地转过去,大步折回,拿过茶盏一饮而尽,怒视着禾枝。
“一杯茶而已,禾枝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啧!困兽犹斗。
禾枝瞧着着他,假笑一并收敛,只余下冷色。
孙景曜却仍旧做着誓言:“我待长公主之心,天地可鉴,岂容你诋毁?”
禾枝险些无辜地摊开手,她说什么了吗?
她安静着,明明什么都没说。
可孙景曜望着她越发平静的面容,心底却越发恐慌起来。
罢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自打进了长公主府,他就没想过活着出去。以他一人之躯,换家人性命无忧,值了。
孙景曜当即面朝楼梯口的方向跪下:“若有来生,惟愿清清白白的出现在殿下眼前,惟愿……”
说着,孙景曜发觉他的声音似乎绵软许多,明明用尽力气,还是轻飘飘的。
而后,是喉咙干涩,胸腔有一团火于刹那间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最终落到一处,仿佛要将他撕裂。
孙景曜瞬时了然,他中了最烈的药,如昨晚楚惊春一般。
果然是,以牙还牙。
孙景曜并没怎么见过楚惊春的手段,最初三人一道被识破,他最先求饶,也最先被放过。
三人里,吕琒被赶出府门,杨晟险些死了。唯有他,轻飘飘被揭过。
后来,吕琒想要再次入府,受了什么样的罪责,却是满府的人都一清二楚。
二十军棍,又拖着伤抵挡百人围攻,太多人亲眼瞧见,无数支长□□入他的身体殿下都没有喊停。
明明杨晟以一敌二十之时,殿下连一根毫毛都没让杨晟伤着。
吕琒何以受到这些,府上人暗暗揣度,许是他不被殿下喜欢。
不被喜欢,自然生死不论。
孙景曜自问,他被喜欢吗?
显然也不是。
那包春/药非下不可,是身后之人拿捏住了他的家人。
如今反过来落在他的身上,也是他的报应,是应有的罪责。
可是……
孙景曜没想过竟然如此难耐。
火势燎原,几乎将他吞没。眼前女子的模样渐渐模糊,后来变作一张清冷绝艳的面容。
他心心念念的面容。
孙景曜扯着领口,然布料太好,没能一下子撕碎,只露出胸前大片白皙的肌肤。
他喘着粗气,跌跌撞撞朝着女子走去,将要靠近时,却见那女子似乎厌极了他,侧身躲过。
而后,那道身影转到门口。
“孙公子,今日若有人肯帮你败火,这事儿便算揭过。”
孙景曜晃晃脑袋,适逢夜间仍有些微凉的风袭来,他望着面前一大片模糊的身影,骤然醒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