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珩静静地看着太后,他原也是这样想,今夜见过楚惊春,早已认清现实。
“朕倒觉得,她会回来的。”
届时,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挡在她身前。她将是真正的,至尊一人的长公主。
太后不以为意:“陛下何必长他人志气,即便回来又如何,这么长时间,足够陛下将势力归拢。”
楚青珩愈发觉得可笑,可他再是笑不出来。
只冷声道:“长姐送来的信,不止说了那一件事。长姐还说,在她回来之前,暂由姜大人和舅舅摄政。”
“什么?你说什么?”
“母后,您能想到的,她早就想到了。眼下不过来知会咱们一声,顺便提醒咱们,万务小心行事。母后回吧!在长姐回来之前,您不能出寿安宫半步。”
“你说什么?!”
原以为不过是楚惊春狂妄,她人都走了,能奈她何。
太后抑制不住地厉声吼道:“你要幽禁我?我是堂堂太后,我看谁敢?”
她发疯一般,甩动着袖子,头上发簪微微倾斜将要坠落。
一国太后,宛如市井泼妇。
楚青珩缓缓站起身,掩下眼底嫌恶:“您也知您是太后,叛国之事挑明,朕的龙椅也不必坐了。”
“你威胁我?你拿你自己威胁我?哀家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名正言顺地掌权。”太后哭嚎着,“你竟然如此对我,我是生你养你的母后啊!”
楚青珩步步向着内室行去,没有回头。
只绝望的嗓音落下一句:“您究竟为了什么,您自己清楚。来人,送太后回宫。”
即日起,太后重病,需安静修养。寿安宫内,不许任何人进出。
昭阳殿外,很快有人入内。太后将要冲着楚青珩而去,末了,终是为了最后一丝颜面,咬牙将血和泪一并吞下。
不能!她决不能同上次一般,被这些宫人看见软肋,继而传得满宫都是。
她是太后,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对!她病了,她是病了。
她要好好养病,将来参加长公主的葬礼。
……
宫墙内,白溪越过一个又一个屋顶,躲着身后一道道利箭,眼见着宫墙在前,只要翻越过去,这条命便算保住了。
可耳边呼啸而过几道急促的风声,又是几只利箭。
一支擦过他的耳朵,一支擦着他的手臂,刮走了一片血肉,还有一支被他堪堪躲过。亦是这一躲,紧随而来的利箭正中他的后心。
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墨色身影不知从何处蹿出,挥手劈断了那支利箭,迅速带着他翻过高墙。
两人一路回了长公主府阁楼,白溪才终于得空看向身侧之人。
“阿涧,是殿下让你在那接应?”
阿涧如往常一样冷着脸,低低“嗯”了一声。
随后不知从何处拿出药箱,“把衣服脱了,上药。”
白溪身上各处零星的伤口,好在都不曾伤到要害,只扯动间略有些疼。
他褪去衣裳,够得着的自个清理,够不着的,阿涧代为上药。两人寂静无言,诚然是没什么好说的。
可白溪看着那只药箱,终究是没忍住。
三年来,他也算来过阁楼无数次,却从不知楚惊春的药箱放在哪里。而阿涧,对这些了如指掌。
“阿涧,”白溪到底开口,“你可知殿下为何让你接应,而不是让你陪同?”
“殿下自有她的打算,我等不必多问。”
阿涧自个想过,应是白溪身手比他好,所以选了白溪。
白溪却是在阿涧冷淡的语调里,骤然明白两人的不同。阿涧是楚惊春的臂膀,他不会质疑。
白溪不由叹了口气:“也许,殿下是不想让你冒险。”
阿涧瞥他一眼:“是你我无能,若是得用,就不必有人接应,不必殿下亲自走一趟。”
白溪一滞,脸色发白,再不知说什么好。
楚惊春回来时,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烟兰亦从张府归来。
“启禀殿下,奴婢已将诸事与张大人分说清楚,张大人请奴婢回话,他定不负所托。”
“只是,奴婢回来时见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今夜怕是没得消停了。”
明日出征的消息本就满城皆知,今夜自然有的忙。
“都有谁?”
“孟国公父子,楚统领,还有……”烟兰顿了下,声音不由低了些,“还有一个嬷嬷,是伺候淑太妃的。”
楚惊春将将把身上的夜行衣退下,丟掷衣裳的手顿了下。
倒忘了,她还有个太妃母亲。
她的声音没什么波澜:“一个一个请进来吧!”
“都见吗?”
楚惊春轻“嗯”了声,又道:“先请孟国公进门,旁的请去前厅稍后。”
烟兰了然,这个时候依的身份贵重,不论亲疏。
“没想到国公爷会来,茶水简陋,还望国公爷不嫌弃。”
藏书阁一楼,楚惊春端坐于主位,回望着近天命之年的男子。世家气度,果然雍容不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