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愣了下,瞥向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原也是不信的,毕竟身在春楼,来往间做得都是皮肉生意。有些个山盟海誓,不过是哄人罢了。说到底,春和楼中的女子,怕是很少被人当做是个人,不过玩意罢了。”
云娘愈是不解:“你平白说这些做什么?”
“有些好奇。”楚惊春神色淡淡,“想问掌柜的一句,这么多年,叫人赎身的女子,可有下场好些的?”
云娘打量着楚惊春的神色,又联系起今日之事,忽然反应过来:“有人要为你赎身?是谁?难不成楚统领要了你一回,便要为你赎身?”
“掌柜的先回我。”
云娘轻咳一声,不屑道:“有自然是有的,碰着贤良的夫人,不屑于用那些下作手段对待妾室,这做妾的若是也懂得做小伏低,往后的日子至少能讨口饭吃。”
楚惊春扁扁嘴:“这样就算好了?”
“那你还想如何?”
“做不来夫人,至少做个宠妾。”
云娘冷哼一声:“你想得倒美。”
顿了顿,到底是添补:“不过凭你这张脸,哄得男子欢欣,也能做上一时的宠妾。可是何映秋,我告诉你,上头的夫人再是贤良也容不得一个小妾一直受宠,便是容得下你,男子的欢喜又能到几时?”
“今日你花容月貌,过个几载,年老色衰,不将你逐出门都算是有情义的。”
楚惊春恍然一般,点了点下颌:“原是这般。”
云娘瞧着她,自是一副“少做春秋大梦”的姿态。然她将一张嘴,又要提点几句时,却听楚惊春忽然又是开口。
“既是这般,掌柜的您懂得这么多,怎么还是将心思用在了姜大人身上?”
音落,云娘慌乱地握紧手上团扇,僵硬了片刻,才猛地直起身:“你胡说什么?”
楚惊春细细辨着门外忽然顿住的脚步声,悠悠道:“我有没有胡说,待姜大人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何映秋!”
云娘握着扇柄的拳头猛地垂在矮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云娘越是急躁,楚惊春的姿态便愈是平和,她徐徐开口:“姜大人虽是年纪大些,但看身姿模样,年轻时应也是位俊朗的公子。”
“我只是不懂,掌柜的若是那时便喜欢姜大人,怎么生生等了十几年?”
“是姜大人要您等着吗?”
“何——映——秋。”云娘愈是咬牙切齿,射来的目光恨不得将她钉死在墙上。
楚惊春细细瞧着云娘这般形态,她本是拿不准,顶多知晓云娘待姜大人有些情意。如今看来,竟真是悄悄用心了十几年。
也是可惜可叹。
楚惊春当真正经叹了一声:“哎,看来姜大人并不知情。掌柜的,您也算位风姿绰约的美人,怎么就搞了单相思这一出,辛不辛苦啊?”
“何映秋!”云娘终于足下沾地,骤然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她,“你胆敢再多说一个字,我撕烂你的嘴。”
云娘死死地盯着楚惊春,见她终于不再言语,用力喘了几口气,胸口眼见着就要渐渐平复,忽的房门被人推开。
云娘猛地转过身,满眼惊愕地看着来人。
“……主子。”云娘垂下头,几乎失声。
一旁楚惊春则是照旧目光清冷地看向来人,不卑不亢地唤了声:“姜大人。”
姜大人面色冷硬,瞥一眼云娘:“出去。”
云娘何曾想过,竟这般叫人撞破,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可楚惊春方才所言,不曾留给她一丝余地。末了,只得垂着头离去。
楚惊春回来的突然,姜大人不曾做她能够活着的打算,因而眼下见着她,也顾不得惊诧。
开口便是质问:“为何回来?留在临风水榭,自有人出面处置你。”
楚惊春神色淡淡:“我很感谢姜大人昨日让我报了仇,可是,我还不想死。”
姜大人颜色愈厉:“你可知你此番回来,会给本官造成多大的麻烦?”
“我当然明白。”楚惊春道,“太子殿下但凡起了疑心,便可顺藤摸瓜。我若死了,才是死无对证。只可惜,我已然离开皇家园林,这个时候非得活着才行。”
姜大人暗暗咬牙,自然明白楚惊春所言。
此时楚惊春死了,便是坐实了春和楼所为。
姜大人道:“你想做什么?”
“不妨大人先告诉我您的打算。”
姜大人神情一滞,他一早得了楚惊春活着离开皇家园林的消息,因而未等着烟兰去寻,便已然往春和楼来。
来时姜大人思索了一路,这人已然是杀不成,可做棋子也没了大用。
正是瞧着碍眼,且是隐患,偏又不能立刻了结。
楚惊春细细打量着姜大人,似是看穿他:“我只要活着,姜大人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自当为您守口如瓶。”
姜大人声音发冷:“林相不是那么好杀的。”
且一个没了什么用处的棋子,来换堂堂宰相大人,除非他是疯了。
说过,却见楚惊春微微摇头:“您的官位不如林相,我自然不会指望您帮我杀了他。我想问您要另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