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这种事要怎么安慰?
“二姐姐醒了,可要喝水?”
村长媳妇挑了帘子进来,一双眼睛也已哭的红肿。
吴婆子眼神空洞的摇了摇头,又招了招手,哑着声音问道:“玉莲,你老实与我说,好好的,三伢儿怎么就去了?”
吴婆子不相信,好好的一个人,没病没灾的会突然就这么没了。
听到吴婆子问起,村长媳妇眼泪又掉了下来,咬牙切齿的道:“二姐姐,你是四哥的亲姐姐,这事儿你得给四哥做主。”
闻言,吴婆子猛的坐起身,颤抖着声音:“我……三伢儿是怎么死的?”
一旁的沈杳心中也咯噔一下。她原以为舅爷爷是因突然脑溢血之类的病症才去世的。可听村长媳妇的意思,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接下来,沈杳从村长媳妇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大柳村种菜赚了大钱的事传到了吴家庄。吴家两兄弟更是听说种菜的事是姑姑家起的头,便让舅爷爷去寻吴婆子说和说和,让沈家带着他们一起发财。
一开始舅爷爷并不想给姐姐添麻烦,并未应下此事。
可大儿媳是个搅家的,大过年的扬言若是舅爷爷不肯去说情,便要跟吴富勤和离,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去。还说什么没道理带着外姓人发财,不顾亲侄儿死活的。
舅爷爷不想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昨日才硬着头皮去了沈家。
昨日阿姐说不能带着他们种菜,但是会带着他们一起开作坊,做粉丝卖,也是一个不错的营生。
他欢欢喜喜的回家,换来的却是儿子和儿媳的打砸与谩骂。
骂舅爷爷,骂吴婆子。骂舅爷爷不顶用没本事,骂吴婆子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子往外拐。说什么开作坊是累死累活的事儿,还赚不到什么钱。说什么明明有种菜那等轻松好赚钱的事,宁愿教大柳村那些不相干的外人,也不肯拉娘家亲侄儿一把。
儿媳妇们骂得难听至极,最后竟大逆不道的骂舅爷爷老不死的。怒问舅爷爷为什么不去死,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这一句话,犹如一根尖刺,扎进了舅爷爷的心里,让他着了魔。
夜里,舅爷爷去了村长家,与村长喝了酒,说着这些年的过往。
两杯酒下肚,受尽屈辱的老人眼里蓄满了泪。
吴家庄村长与舅爷爷是隔了房的堂弟,平日里也算亲近。得知堂哥被儿子儿媳妇欺辱,当下就拍了桌子,打算第二天去好好教训那两个不孝子。
那成想他还未来得及为堂哥出头,就听到了堂哥去世的消息。
昨儿个夜里,儿媳妇那句“你为什么不去死,活着也是浪费粮食”的话,一直萦绕在舅爷爷心头。舅爷爷一时想不开,一根绳子吊在了房梁上,结束了他苦难的一生。
“畜生,畜生啊!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吴家是作了什么孽,竟出了这等狼心狗肺的畜生!老天爷,你不长眼呐!”
吴婆子眼里充满了血,她恨,她恨不得拿刀砍了那两个白眼狼。可怜了她弟弟,含辛茹苦一辈子,最终竟落了个这样不堪的下场。
“杳杳,去,将你爷喊过来。”吴婆子摆着手,虚弱无力的靠在床头上。
沈老头正帮着招待宾客,听到老婆子醒了,匆匆赶到厢房。待听完老婆子讲述的一切,气氛的踹坏了厢房的木门。
这一脚不甚解气,可家丑不可外扬,眼下外头都是人,沈老头不好再发作,紧握着拳头沉声道:“杳杳留在屋里照看下你奶,我先去招待下宾客。”
吴婆子强撑着要起身帮忙,被沈老头拦住:“你虚弱成这副模样,能帮上什么忙?好好歇着就是,万事有我。好歹,我也是三伢儿姐夫。”
吴婆子听罢,这才流着泪点了头。
前来吊唁的人越来越多,院里脚步声嘈杂,偶尔伴随着哭声,唢呐声和锣鼓声,一直持续到天黑才散去,只剩几个本家人,留下来陪着守灵。
沈家养了两头猪和不少的鸡,家里不能没人。几个孙子孙女年纪小,吴婆子怕被冲撞了,便让儿子儿媳们带孩子先回去。
沈老大兄弟几人却是不肯,一来是听闻表弟们做的畜生事,怕爹娘留在这要受委屈。二来是想最后一次给舅舅尽尽孝,留下来守灵。
最后一合计,随了儿子们的意思,只让儿媳几个带小的们回去,但沈杳却被留了下来。
夜,喧闹嘈杂退去,只剩夜风呜咽。堂屋中灵堂前,油盏中燃着的灯光微微颤颤,忽明忽暗。
忙碌了一天,众人早已筋疲力尽,却是不肯歇息。有要通宵守着灵堂的,也有在偏房商量着出殡事宜的。
按着习俗,人去世后停灵三天再出殡。吴富勤却说等过了正月十五再出殡。
依吴富勤的意思,过了正月十五才算真正的出年。若是年里出殡,怕是不吉利。
此言一出,沈老头气血上涌,一巴掌狠狠的扇在吴富勤脸上。打完一巴掌还不解气,又是一脚踹到他身上。这一脚用了全力,吴富勤被踹得跌坐在地。
“吉利?你个畜生哪来的脸说吉利?你爹还在棺材里躺着呢,你就敢这么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