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发烧。
从医院一路逃到这里,她尚未恢复的身体早已达到了极限, 很多愈合没多久的伤口重新开裂,炎症让她浑身发烫, 大脑也昏昏沉沉的不清醒, 可她一双眼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亮得惊人, 充满了锋利的攻击性, 冰锥一般刺向任何对杜芙不轨的人。
她身体很烫,一靠近, 杜芙就被一股热烘烘的气流包裹住了。杜芙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汗味,夹杂着她控制不住散发的信息素气味,并不难闻。
杜芙说:“格温, 你需要去医院。”
没有问为什么逃跑, 毕竟刚才格温也算帮了她一回, 虽然无疑导致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起来——逃跑不超过三个小时,她已经打晕了两个人。但杜芙不打算追究, 反正她也有办法压下来。
格温没有回答,抓住了杜芙的手臂,滚烫的汗液透过布料,热意沁到皮肤深处。
她生病时的情态,和清醒时完全是两个人。
“跟我走。”她说,同时拉着杜芙大步往巷口走去,湿漉漉的泥地上留下两串脚印,虽然她用的力气不大,但措手不及的杜芙还是被她拉的一个踉跄,脚下不慎踩到一块滑腻的青苔,眼睁睁地就要摔到地上。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发生,格温先她一步,另一只手掌揽住了她的腰身。
这个动作让她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女Alpha唇色发白,热汗从前额一滴一滴掉下来,却一声不吭。
杜芙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格温比她想象中的要忠诚的多。
和在星舰上时一样,格温依然把她当作某种脆弱的生物,她还什么都没有做,格温就已经自觉地贴了上来。
也是这个原因,杜芙对她比对其他人宽容许多,就连逃跑给她招来的诸多麻烦,杜芙也可以不再追究。
只要格温的真心始终如一。
“我们要去哪?”
格温还是没有回答她,又或者是她已经听不清声音了,颅腔里像有无数只扇着翅膀的昆虫在嗡鸣,刚才被那个该死的Alpha回击了一下的后遗症在此刻后知后觉显现,格温按住额角,只感觉天旋地转。
只有一个念头盘旋在脑中,那就是带杜芙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去哪里?她也不知道。总之不是这里。在医院里待了这么久的时间,她也多少弄清楚了现状,被皇室军队带走后,杜芙似乎目前在为皇室效力,但是却不能确定她是自愿还是被迫。
格温对皇室没有好感。
几年前,她还不是一名星盗,而是生活在一颗偏远矿星上的小镇女孩。某天,这里来了一名自称为皇室委派的商人,平淡的生活就此被打破。
商人宣布他要买下这颗能够生产制造武器的矿石的星球,在被当地居民拒绝后,他进行了残暴的武力镇压,非法侵占了矿星,并让所有的住民都变成了廉价劳动力,逼迫他们每日每夜在矿坑进行开采。
她的同胞有些因为过度疲劳猝死,有些因尘肺病在痛苦中死去。
只有她偷了商人带来的飞行器逃离星球,捡回了一条命。
她的父母都死在那座矿星上,过劳死的,也许是因为比别人缺少这样一种感情的牵绊吧,她就像一棵无名的野草那样的生长。她在宇宙中四处流亡,有过死里逃生,也有过命若悬丝,但旺盛的生命力,总是把她从死神的手中拉回现实。
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有些格温甚至已经淡忘,但是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名商人用高傲的口吻说出了他效劳对象的名字,就叫西恩娜。
西恩娜,西恩娜皇女。
第一星当今执政官。
杜芙现在就在她的手下工作。
无论怎么想,都只有受到胁迫这一个可能。
格温做不到眼看着杜芙走她父母的老路,却什么都不做。
汗水掉进眼睛里,激起一阵酸楚痛感,视线逐渐模糊。格温却固执地收拢手心,吃力地重复着:“跟…我走。”
不管走到哪里,走得远远的,走到安全的地方,不要再回到这里。
杜芙的手悬滞在半空。
她看着格温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这下就麻烦了。
杜芙看了看巷子中昏迷的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另一个暂且不管,她一个人该怎么把比她高一个脑袋不止的女Alpha搬到停在巷外的悬浮车上,并且躲避到处通缉格温的警察?
口袋里的终端发出特殊的提示音,那是她为重要的人专门设置的铃声。
头一次拒绝了视频邀请,终端转入语音接听。
西恩娜没有情绪的声音传入耳中:“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拒绝我的视频?”
果然,来兴师问罪了。
杜芙早猜到如此,甚至她这个时候打来已经要比预计的晚了很多。她含糊其辞,并且装傻:“我在外面。您听起来心情不太好,发生了什么吗?”
西恩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刚才我找你的助手询问事情,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他说,他不知道,因为你让他们找一个人,所以手头的事情都被搁置了。你不觉得很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