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对不住,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太子提剑便要砍下,他伸手接住那柄剑,鲜血滴落于地上。
“太子殿下,您信天命吗?如若我说,端王殿下三年后将为帝,这天下终会如你所愿好起来,你可还要执意杀了端王殿下?”他看着面前之人,信誓旦旦地说道。
太子信了他所说的天命,在援军到来之际,自刎于帐中。
临死前,紧握着端王的手,嘱咐他好好活下去。
这一夜,惊心动魄。
皇帝看见他们毫发无伤的回宫,叹息一声,封他做了国师。
一人之下的国师。
大哥因着他,也得了宠,定国将军府换了门匾,成了定远侯府。
五月二十七,他逼她喝下催产药汤,他们的孩子如约降世,他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出现在大殿,大喊祥瑞降生,卫朝将胜。
天命不可违但可改,他要他一生顺遂,无人敢欺。
他们的儿子是个小魔头,常气得她缝道袍时,针线歪七扭八。
霍秋送道袍来时,与他抱怨,说无定这孩子,不知像谁?
五岁便能颠倒黑白,将年长他七岁的裴定齐耍得团团转,六岁便知用苦肉计陷害叶缃。
两个心善之人怎么偏偏生出一个心狠之人?
无定想出的法子越来越狠毒,她自知管不住他,只得求弟弟帮着管。
临行前,霍春与霍秋带无定来见他。
“你是我爹?”
“是。”
再见面时,他的儿子已听从他的话,跟在下一位天子的身旁。
他又开始给人算命格赚钱,因无定说自己缺银钱。
这一次,他算的甘之如饴。
他的儿子仕途顺遂,唯姻缘一事他改不了。
可有一年新岁,他方一睁眼,便看到面前的儿子,命格已改,得一妻一女一子,免一生孤寂。
他很高兴,可他不知道连带着,大哥的命格也改了。
原要活到八十九岁之人,却死在五十岁那年的冬月。
死期之日,他去见他。
“是我将你拉扯大,可你居然与霍昭华合谋骗我?骗我帮你们养了二十多年的孽子!”大哥的手抓着床帷,每一句话都用尽了他的力气。
“大哥,我算出你命格那日,曾劝你世事难两全,要你莫贪心。我儿时为你赚的银钱足够买武陵府的一个小官,可你不愿当小官,所以每日带我出门,想攒够钱去海陵府做官...”他凝视着他,语气悲凉。
一日又一日,他帮大哥赚了很多的银钱。
没人问过他,是否愿意帮人看命格?亦没有人在他被打时护过他。
“你娶了昭华,又舍不下叶缃阿姐,写信催她来找你,好借机让昭华失了双亲再遭背叛,一气之下一尸两命,这宅子和霍家的一切都会是你的。”他说。
“可你没想到,昭华没死,你的官位却没了...”
“是太后护着她,才让我没了官位!”
“大哥,不是的,是因为那个官位最后给了顺王侧妃的弟弟。”
当年朝中有传言,是先帝顾念与太后的结发之情,在出事后将原本给他大哥的官位另择他人。
直到他当了国师,才知那官位早已给了顺王侧妃的弟弟。
他大哥挖空心思算计所有人,抵不过顺王在先帝耳边一句轻飘飘的耳语。
他们说了许久,一桩桩一件件旧事,在今日一次说清。
“阿绪,就算她已与我和离,她余生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你知道的,她最重名节。”说至最后,大哥眼中带泪,挥手让他离开。
“我知。”他回了这短短二字,转身离开。
门外雪深重重,远处榆树隐于夜影,徒留一树阴影。
来年春日,他在凤梧山等到昭华。
不过,她是来告别的。
“阿绪,我要回广陵府了...对不住,我害了你一生。”
山道狭窄,他茫然立在山顶,看着三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天地苍茫,又剩他一个人了...
再往后半年,他等来他的儿子与儿媳。
深夜上山,将观门敲得咚咚作响,他以为他们出了事,披了一件道袍便匆忙去见他们。
月明星稀,两人相互依偎着坐在石阶上赏月,旁边还煮有一壶好茶。
“你们...有事找我?”他迟疑地问出口。
“无事不能约你饮茶吗?”裴似说,顺手递给他一杯茶。
茶香氤氲中,三人聊起朝中大事与家中小事。说话间,他们提到昭华,说霍将军不忍亲姐姐余生孤苦,准备为她另择郎君。
“我听子慧说,广陵府不少丧妻的男子都登门说愿意。”李吟娥提了几人的姓名和家世。
不巧,这几人他都见过,全活不过七十,陪不了昭华太久。
他想开口说这几人不好,裴似却先他一步说道:“娘心仪一人,你说的这几人,她怕是瞧不上。”
李吟娥好奇,不停追问那个人是谁。他握着茶杯,借着月光低头瞧茶水。
“我问你,娘走前带走了什么?”
“无定,我知道了,是一根榆树枝做的木簪!是不是?”
两人在他面前一唱一和做戏,他猜到他们的来意了。
“可我若跟她在一起,世人的骂声会害死她的。”淡淡月光映到茶水中,若世人知道他们的过往,定会骂她不守妇道。往事错不在她,他不愿她受这些闲人的口舌之苦。